东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从他来到孤城,东丘就知道他,孤城是他的孤城,没有什么事会逃过他的耳目。他猜到了少年的身份,但是那又如何,都城的水很深,但是有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当年东方小谷离开孤城时说的话,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只是不知,描写有多难堪。”
这句话东丘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只是当事人都不在意,自己又何必趟这摊浑水。世上难得是糊涂。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好奇当年绝世强者的子嗣,又是怎样一个妖孽。
这些年东丘没有试图去了解这个青年。在孤城,他就是神,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很在意。于是,这是他第一次了解这个青年。
饶是定命境强者,东丘看到余有缺的独眼也是很吃惊,对余有缺的反应更是吃惊。像他这样的强者,只是一眼便能看出很多东西。
比如余有缺的右眼天残,
比如余有缺的静脉阻塞,
比如余有缺的精神强大。。。。
东丘现在更好奇,这个少年究竟会走多高,走多远。
余有缺收回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擂台之上。
擂台比试已然开始。
擂台上两个壮硕的少年相对而立,裁判一声令响,两人扑向对方。孤城的少年修炼的是军中的基础法决《破军决》。
《破军决》讲求的是刚猛,无谓,修之大成,拳风如刀,撼人心魄。同样的法决,在不同人的手里,修炼效果决然不同。
就像擂台上的两个人,一个刚猛异常,大开大合。另一个却是借助身法,在台上飘忽不定,偶尔岀一拳,角度刁钻,阴狠毒辣。
按道理来说,刚猛异常才符合《破军决》的要领,结果却是那个只是躲闪的少年赢了。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最关键的时刻使出最致命的招数,才是比斗的要领。理解招式很重要,运用招式更重要。这是无数先辈用命换来的经验。
不过片刻,便轮到李大壮上台。余有缺虽然知道李大壮很强,但是还是有些担心他。
但是很显然,余有缺的担心落到空处。李大壮的对手是个瘦弱的青年,并且很显然进阶换血境不久,于是在李大壮迅猛的攻击下,败下阵来。随后的几场战斗,李大壮只是与那名喜欢缠斗的人打的较为辛苦。勉强胜利。待到最后一场,败得尤为迅速,最后争夺冠军一场,那名对手是换血境巅峰,李大壮与其只是过了一招,便认输下台。此时的兵选已经接近尾声。按照往年的流程,只待司仪宣读结束语,然后大家就各自找地方庆祝或伤心。
变故突生,只因为一句话。
“我要挑战幽突卫。”
幽突卫是东丘神将的亲卫,只有一百零八人,没人都是五宫境强者。放在营中皆是副营长级别的存在。兵选之日,是为了给各营挑选新兵。幽突卫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也牺牲了不少人。但是幽突卫的兵选很苛刻。要选入幽突卫要挑战幽突卫的卫兵,赢取胜利获得认可才可加入其中。
现在已经将近十年没有人尝试这么做了。底下围观的群众本就已经心满意足,现在更是觉得不虚此行。
看台上的四位营长没有开口说话,那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只是看着站在广场上的青年,沉默不语。但是看台下的人群,早已经热闹的开锅。
看台上的青年可是孤城的名人,相对于余有缺来说,台上那个耷拉着肩,愁眉苦脸的青年才是真正的声震四野。
秋风秋雨愁煞人,孤城青年中公认的第一强者,愁秋寒。愁秋寒十二岁已经是换血境巅峰,只一步便可踏入先天之境,增寿元千年。可谓天才。随后年仅十二岁的他,在一片风雨之中闯入魔域,破魔域苍狼部,杀苍狼部青年魔族三十二人。并且活着回来。但是自那以后消失在人们眼前。前些年还有人说他重伤不愈,已经陨落。不料今天出现在了这里。他要挑战幽突卫。
“如此,周桐,你去。”
“是,将军。”
东丘神将身后站着的十个人闪出一人,抱拳相应。身形一动,已然出现在了场间。
出来的人身穿一身黑色甲胄,与其他军士不同吗。黑甲闪烁幽光。极为不凡。周桐是一个面目刚毅的青年。长相并不出众,唯有不时在眼中闪现的沧桑感让人明白,这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修行之道,稍有不慎便是身陨的下场。
愁秋寒依旧是耷拉着肩。钢枪斜指地面,远看仿佛枪尖挨着地面,其实枪尖离地面还有一丝距离,余有缺恰好视力很好。可以看到那一丝距离。余有缺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请。”周桐面无表情。手缓缓握住腰间刀柄。愁秋寒枪杆微抬。场间众人雅雀无声。时间仿佛停止一般,只有春风吹动的小草,在慢慢摇。
忽然间,周桐动了。腰间长刀霎时间出鞘,一阵刺目白光,霸气决然,向着愁秋寒斩去。
愁秋寒枪出如龙,持枪右手向前猛地向前递了过去,隐隐有风啸之声。穿过周桐的刀光。刀光就如同镜面一般碎裂开来。枪尖已经稳稳的停在周桐面前。只有一指距离。
众人从刀光中恢复视力时,再看已经是此时的画面。众人哗然。幽突卫的卫兵也只是被愁秋寒一枪而败。那现在,他又是什么境界。
“我败了。”周桐说完,转身离去。仿佛此时的失败没有对他又任何影响一般。面无表情,站在了东丘身前。
“江山代有才人出,不错。很不错。明日来将军府。”
东丘神将只留下这一句话就消失不见。很突兀,但是又很自然。最后一句显然是对着愁秋寒说的。人们开始接受这个事实。十五岁入幽突卫,愁秋寒的传奇又添一笔。
“尔等兵选之人,一日之后,军营报道。”
广场中充斥着祝贺声以及安慰的声音。就在人群热闹之际,广场中的军士列着整齐的队形,消失在众人眼前。
李大壮兴奋冲到了余有缺身前。还不住的摆了几个姿势。显示着自己的力量,让余有缺不由得有些想笑。
“我们回去吧,让李婶高兴高兴。”
“好。”
不多时,两人就回到了恒通路。李婶听到李大壮取得了第二名,喜极而泣。
李大壮的父亲,在他一岁那一年,在一场与魔族战斗中以寡敌众壮烈牺牲。这么多年李婶靠着抚恤金以及做些手艺活养活着整个家里。
看到李大壮长大成人。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愿。很是欣慰。世间父母,最高兴的是便是子女有了出息。当下,李婶便对着李大壮的父亲灵位烧香祷告。告诉他这个喜讯。
就连李大壮也开始虎目含泪。双眼通红。
为了庆祝,李婶开始忙活着下厨。大鱼大肉,不断地开始往桌子上端。当饭好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孤城的夕阳很美,坐在院子的四人更是沉浸在喜悦中。开饭之前,李婶命李大壮在自家树根下挖出两个酒坛。这是在李大壮出生的时候他父亲埋下的。这是孤城人的传统,唤作将军酒。期待自己的儿女喝了之后可以当上将军。
“这是大郎当年埋下的,今天终于可以拿出来喝掉了。”李婶说出这句话时,眼圈开始泛红。心里百般滋味绕在心头。
“娘,放心吧,我会当将军,让您过上更好的日子。”
“恩,我相信大壮。来,余伯,有缺。咱们喝酒。”
“好,好。”平时沉稳的余伯,也被气氛感染,拿着酒杯喝了起来。
这一顿饭由日落时分吃到了月上梢头。
李婶在唠叨着这些年的日子,并且不住嘱咐着李大壮一切小心。可能是喝酒更可能是神伤,早早进屋休息。
余伯摸着花白的胡子,不住地点头。不一会也悄然离去。
只剩下余有缺和李大壮,两人第一次喝酒,但是对修行者而言,如果运用元力自然不会有问题。但是此情此景,两人都没有运用元力。
“厄,有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什么须尽欢。”李大壮舌头有些发直。
“人生第一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李大壮修炼让人无话可说,就是对经史典籍一窍不通。
“对,对,就是这句。哈哈。我终于要当兵,我要当将军,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我所有亲人。来,再来一杯。”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恩,我要走了。”李大壮有些不舍。
“放心吧,明年我会去找你。”
“恩,我等你。”
。。。。。。。
两个人喝着,聊着。从小的时候聊到大的日子。聊到李大壮被李婶教训时对余有缺的愤恨,聊到余有缺每次修炼的痛苦与执着。从开心,聊到哭泣。聊到现在,聊到未来。两个人,醉了,最后躺在了院子里的杨树下。剩下的是满院狼藉。微微的春风以及洁白的月光。
人生得意之时。何妨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