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变

满地的断壁残垣，到处都是大火焚烧过的痕迹，废墟中突然一块石头动了一下并时不时晃动几下，显然是底下有东西在往上拱。这让四周围围观的人们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这惊呼声惊动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者，那老者原本正有些痴傻地流着泪从烟尘弥漫地废墟中挖刨着一具一具被烧焦的尸体，然后一具一具整齐地摆放在空地上。这时听到围观人们的惊呼声，他自然也就抬起头顺着人们好奇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却是让这精瘦老者仿佛突然活过来了一般，眼中现出了神采，并且带着浓浓的希望之色，连滚带爬地向着石头晃动的地方而去。

那老者也不知怎么就变得力大无穷起来，三两下就扒开了盖在上面的几块大石，然后望着大石缝隙中一个满脸乌黑的青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久久之后，他突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多谢老天开眼啊，多谢老天开眼啊，小少爷还活着。还活着啊。”

这时围观的乡邻也都忍不住好奇，有胆子大的都走上来看，并且对着石头缝隙中的青年指指点点，但是却没有一人愿意出手拉他一把。

满脸乌黑的青年只好自己费力地一点一点爬出了石头缝隙。又是好奇又感到陌生地扫了一眼四周围的众人，以及四周围的环境。然后又在各个隐蔽处都仔细查看了一圈，似乎对于没有找到东西有些不解，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一般。而且他看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宽袍大袖的衣服，以及周围人跟他同样的衣服也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的感觉，似乎一切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却又偏偏变成了这个样子一般。

青年一圈儿转下来，似乎没有找到什么破绽，回到犹在对老天爷抒发情感的老者跟前，一把把老者拽了起来说道:“你看到的天只是一层气体而已，是没有眼睛的，你拜它有什么用。倒不如来帮着我想想办法，你认识我吗？这是我家？”

这青年这些话一出，四周看热闹的人顿时哄笑了起来，同时也是议论纷纷起来:

“这还真是个傻子，以前你们传言我还不相信呢，这回亲眼所见可是信了，自己家五进的大宅被烧成了灰烬，全家四十余口就剩下了他们主仆两个，这傻子竟然一点儿都不悲伤，连一个眼泪疙瘩都不掉，真是傻得可以。”

“那是，传言虽然是传言，可是也没有空穴来风的道理啊。我听说啊，这沈百万家啊家资真的有百万不止，本来是有三个儿子的，沈龙沈虎虽然也算不得青年俊彦，但是好歹执掌门户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怎么就把这个从小得了痴痴傻傻怪病的老三沈豹剩下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就叫傻人有傻福知道不？再说了沈家可不就是因为有钱这才被云峰山一窝蜂盯上的嘛。你们以为这沈豹活下来还能当少爷啊，他家是商贾出身，没什么田产，这一回遭了大祸，哪个还敢与他家做买卖，怕是以后这主仆两个连吃饭都成问题啊。”

“那也不至于吧，我可是听说这沈财主有一个妹妹嫁给了咱们城里的宦官人家，这亲戚总会帮衬一些的。”

“那可未必啊，沈家兴旺的时候你就是让他们把女儿嫁给这个傻子沈豹都有人愿意，这个时候啊，还能有谁愿意认识这样的穷亲戚呢。”

“唉！是啊，穷困街头无人问，富贵山林有远亲。真到了患难的时候，亲戚也未必靠得住啊。”

不管四周人们议论什么，反正如今精瘦老头儿倒是都不在意的，因为他此时满眼都是这个活着的小少爷，似乎是怕他自己一眨眼这少年就消失了一般。他激动地双手死死地抓住青年的手臂答道:“三少爷啊，你是我们沈家的三少爷啊。哈哈——，我沈家毕竟没有绝后啊，哈哈——”

青年脸上的肌肉一震抽搐，似乎是慢慢地接受了这样的一个事实，又挥手指了指这一片废墟再次问道:“这烧了的是我家？”

精瘦老者眼中泛起悲凉之色叹了口气道:“是啊，五进的大宅啊，四十多口子人啊。如今就剩下老奴和三少爷两人了。”

不过随即他又颜色一正道:“不过既然三少爷还在就好。老奴一定会帮助少爷收拢家业重振门楣的。”

青年看了看四周的断壁残垣，却是一脸的厌弃之色道:“都这样了，还收拾什么啊？你找人处理一下，把人都埋了，把值钱的卖了吧，这块地也都卖了。然后你带我去京都逛逛。”

精瘦老者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良久之后终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下来。此时他心中暗想，无论是剩下了大少爷还是二少爷，好歹也能收拢家业，重整旗鼓。可是这三少爷从小就疯疯傻傻的，听说前几天突然清楚了些，又昏迷了几天，醒过来却是劫后余生，也算是个可怜的，自己又能指望他干什么呢？什么重整旗鼓？什么报仇雪恨？算了吧，倒不如就如了三少爷的意，把这地产都变买了，远走他乡，游玩儿一番，到时候再给三少爷娶了少夫人，先留下香火也算是正道。

当下由精瘦老者主事，发动四周的乡邻帮忙，非常顺利地埋葬了死者，变买了土地生意。几天之后，主仆二人背上了包袱，踏上了去往京都的道路。

而距离这里五十里的云峰山一窝蜂强盗山寨的聚义厅当中此时正在议事。

头把金交椅上坐着的大寨主胡擎天壮如铁塔，此时他脸色阴沉地道:“余家竟然还有一个小子没死，这真是出人意料之事，当时各位可也都在场，大家一起验看过的，没有活口，这才放的火。如今大家说该怎么办？”

大寨主话音刚落，他左手边肥头大耳的二寨主陈伦就开口道:“大哥，这个活口出现的是有些蹊跷，但是也没有别的。追上去杀了就是了。”

众人大约也都是这个意思，都赞成二寨主的话，看着大寨主胡擎天。

这时候旁边一个山羊胡老者轻咳一声说道:“诸位，事情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就好办了。大寨主又何必找各位前来议事呢。直接派个人杀了就是了。”

随即他苦笑着接着说道:“那疯疯傻傻的沈家三少爷沈豹并没有什么，诸位知道他家那个老仆是什么来历嘛？说出来不怕吓着各位，大家都听过刀王王刀这个名字吧？那个老者就是隐姓埋名的王刀，只不过他如今叫沈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