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觉得,一个人的暑假就应该睡到自然醒,然后打打游戏看看动漫,足不出户,最重要的是不能离开空调的怀抱。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夏天是万物躁动不安的季节,青墨市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层出不穷,她作为维持秩序的晔侯理所应当滥用职权把家臣们派出去解决事情,自己在家里享受。
没办法,谁让她一个普通人抵挡不住烈日炎炎。
因此,当季樾领着苏时清进到储物室的时候,苏半夏的内心是拒绝的。
季樾带着“你终于可以结束这种颓废的生活”的表情离开,顺便带上储物室的门。他作为影子的任务只是服从苏半夏的命令,至于这命令怎么来的,与他无关。
屋内,苏半夏假装没有听见苏时清的“阿夏,好久不见”,继续盯着屏幕玩游戏。
无视,无视。
“阿夏,我是来委托正事的,你不要闹别扭好不好?”苏时清叹口气,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屏幕上出现“GameOver”的画面,苏半夏把手中的游戏手柄一摔,对着苏时清炸毛:“谁闹别扭了?你才闹别扭!你堂堂苏家家主的左右手来我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废物这里委托正事,你还要不要脸啊?”
“没办法啊,支持本家结界的契约石丢了,本家那些人为了构筑结界已经腾不出多于的人手去找了。你也知道,本家暴露在结界之外的后果……”
“所以你就来找我咯?喂喂你是不是忘了青墨市一年前就独立了?我现在没有义务接受本家的命令。”
“所以我才说是委托嘛!是有报酬的,”苏时清顿了顿,“要是你找回契约石,我就把他的坟迁回本家的墓地,怎么样?”
苏半夏神情一滞,旋即笑道:“不怎么样。就算你是副家主也没有资格把一个被除名的苏家人的墓迁回本家。就算你有——他也不愿意回本家那种地方。”
“阿夏~~阿夏~~”
“我不听我不听,你快走,不要打扰我过暑假!”
“你就当帮你姐一个忙吧!”
“现在提我姐,你不怕弄巧成拙吗?”
苏半夏有一个同胞姐姐,叫苏束之。和她这个废物不同,苏束之是苏家最年轻的家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暗质界的君主。
光质界生活着由神明所创造的生物,比如人类、天使;相反,暗质界生活着诞生于黑暗或者负面因素的生物,比如妖魔、吸血鬼。而苏家是统治者暗质界最为强大的家族,他们的权威毋庸置疑,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敢去挑战他们的地位。但苏家不是什么受眷顾的种族,他们是人类,只不过用灵魂为代价与堕天使签订契约,从而得到力量。
其实人类与堕天使交换契约这种事并不少见。昔日路西法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反抗上帝,失败后被打入地狱,受永世的折磨。但他们不甘心就此落败,在地狱等待从新竖起战旗的那一天。其间,为了恢复力量,他们以三个愿望诱惑人类与他们签订契约,当愿望实现,堕天使就会吞噬他们的灵魂,届时,人类的身体沦为堕天使的容器,为了夺取更多的灵魂,堕天使会借助人类的身体大开杀戒,叫做神堕。
苏家把与堕天使签订契约的人称作宿主。苏家人当然也是宿主,但他们的堕天使来源于遗传。宿主的后代有极大的可能会天生带有堕天使,他们天生可以使用堕天使的力量,死后灵魂亦为堕天使的饵食,但只要他们不去触碰那三个愿望的禁忌,他们便不会成为杀戮的机器。
苏家的先祖为了保证后代都是宿主,要求只能近亲结合,反正堕天使会避免一切遗传疾病。
而根据苏家祖先和堕天使的契约,堕天使的九大君主:撒旦、帛曳、萨斯姆、昔拉、亚伯罕、番倪、玛伊雅弥、切西亚、贲薨也只会诞生在苏家,修养生息,等待罪罚之日的到来。
苏束之是撒旦的宿主,自然也是苏家的家主。但作为同胞妹妹的苏半夏别说君主了,连一个堕天使都没有,这在苏家是绝无仅有的。苏家极度崇尚力量,而力量的来源是堕天使,没有堕天使就没有地位,亦无人追究你为何是个异类。苏半夏作为耻辱从回到苏家那一年就被关禁闭,直到七岁那年犯了无可饶恕的罪,才被撵到青墨市。与之相对的,苏束之这个天之骄子一直是苏家重点培育的对象。
姐妹俩关系不好却不是因为巨大的落差。苏半夏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不会去奢望无谓的好处,更何况苏束之这个姐姐当得尽职尽责,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带着好吃的好玩的去陪苏半夏,苏半夏想要什么她也尽量去争取,甚至于差一点为了苏半夏放弃家主的位置。
放心,只是差一点。
和苏束之疏远是因为她杀了前一任的晔侯。苏半夏虽说被逐出了苏家,但在苏束之强烈的要求下,她还是留在了离苏家最近的青墨市,并交由秩序维持者晔侯来抚养。不用说苏半夏十分喜欢这个和蔼地老人,他送她上学,带她出去玩,教她许多许多的东西,知道她喜欢跳舞,还特地请了老师来教她。苏半夏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爷爷了。可是三年后,本家怀疑晔侯叛变,刚继承家主之位的苏束之为了巩固自己的威信亲自出面,肃清叛徒。
那一晚气势磅礴的黑暗将晔侯的宅邸包围,老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被杀死。苏半夏目睹了全过程。她没有试图去救老人,亦没有向姐姐求情,说过了,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做不到的事,连尝试也不愿意。
老人死后她继承晔侯的职位,在本家的帮助下渐渐建立威信,这期间她与苏束之的交流不算少,却多是为了公事。她能稳住青墨市不仅仅是因为苏家,更多在于她自己,老人有意培养她当下一任的晔侯,战斗也好文书也罢,老人全都倾囊相授,加上苏半夏学东西本来就快,三年下来,她学得八九不离十。
剩下的,实战就可以了。
不听话的用武力叫他们听话,打不赢回去继续训练直到打赢为止。好几次她濒临死亡,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当然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她的家臣们帮了她很多,对于她而言,他们就是家人。
所以真正和苏家决裂,打出那场轰轰烈烈的对本家自由战,也只能是为了家人们。
只是在怎么弥补,也挽回不了已经死去的人。
手机铃声将苏半夏拉回现实,她看了看来电显示,上面写着“忠犬江明律”,然后接起来,问:“什么事?”
“我想你了。”苏半夏能想象对方摇尾巴的样子。
“So?”
“晚上一起吃饭吧,就在学校门口那家快餐店。”
“我说你一个大少爷请人吃饭就在快餐店,丢不丢人呐?”
“家产再多也经不起败的,而且高三狗还要上晚自习,学校门口近一些。”
苏半夏叹口气,到:“你们高三狗谈个恋爱真不容易。”
“所以等我考完了再请你吃好的咯。晚上见。”说着,对方便挂了电话。
苏半夏把手机关了机放回口袋里,继续刚才的谈话:“你听到咯,晚上和我男朋友吃饭,没时间帮你找契约石。”
苏时清当然知道这只是借口,无奈这个借口来得太及时,虽然不甘心,也只好作罢,无奈地离开了。毕竟苏半夏的脾气他清楚,说了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不过也正是清楚,他也知道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她会帮自己找。
口是心非这一点姐妹俩可是一模一样!
苏时清走后,苏半夏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半。她没有和江明律约定时间,因此她打算洗个澡在出门,慢慢散步到约定的快餐店等五分钟,只等五分钟,大热天的把人叫出去还敢让她多等?
存了档关掉电视,苏半夏摇摇晃晃回自己房间洗澡。任由水哗啦啦地打在自己脸上,苏半夏强迫自己静下来。
和苏时清面对面说话已经是极限——他和他的脸太像了,可苏时清还不知好歹地提起那个人——她只能做到不去想,却做不到想起了无动于衷。
关掉水,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然后开始找衣服穿。
季樾在门外听见水停了,倚在墙上,问:“刚刚那是苏家人?有机会卖苏家一个人情,你为什么拒绝?”
苏半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一年前那场对本家自由战你知道吗?”
季樾回答“恩”。那场仗打得轰轰烈烈,前后持续半个月。所有观战的都以为这场无缘由的仗青墨市会输,可是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以后,我和苏家就彻底决裂了,所以,也无所谓人情不人情。”
“你有没有想过,失去了苏家的压制,如果下一任晔侯没有办法控制青墨市的秩序怎么办?”季樾问出了困扰已久的问题。
门被打开,苏半夏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无袖的背心和牛仔短裤看起来异常清爽,接近于白色的淡金色短发上别着小巧的珍珠发饰。
说起来她好像是混血来着。季樾有一瞬间的出神。
“没有。”苏半夏回答得干脆,“我也管不着。但只要我还是晔侯一日,就一日不允许苏家的势力渗透进这里。我是青墨市的光,青墨市不需要苏家的施舍。”
她说这话的时候俨然一副君主模样,红绿异色的瞳孔折射出不容抗拒的光芒。苏半夏不是不再是那个沉溺于动漫和游戏的苏半夏了,她是晔侯,是青墨市秩序的维护者,是暗质界无可替代的光芒。
可下一秒,她又嫣然一笑,明媚动人:“好了,我要出发了。”
季樾不再多说,自觉地回到他的影子中。他是撒旦系堕天使的宿主,擅长隐匿于黑暗和进攻,最适合于暗中保护她。事实上苏半夏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她虽然只是个普通人,却强大的变态。
比如说她救他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