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街上,卓依婷柔美的声音盘旋在街前屋后,恭喜发财、过年好这些喜庆的歌,唱着农家人几辈人的愿望,歌里的美好和小孩们的阵阵爆竹嘻闹声,在农家人的心里撩动得乐开了花,好像明年的好景就要到来一般。
门口的对联屋里的年画,充分展示着年关特有的风韵,远客近邻进门来的一声招呼,邻里乡亲在路上相逢时的一声问候,都洋溢着过年特有的一种气氛。
大桥是一个悠闲而慵懒的小镇,这里住着富不起穷不住的纯朴小镇人们,在这个依山傍水的乡镇里,春种秋收除了耕种家里,一年一季的一亩三分地外,其他的时间多是坐在家里搓搓麻将打打牌的了,芒种的时间多不过是两三月罢。
在大桥街上居住着的人都有一份营生在,或是门面上摆些南杂,或是开个家电店什么的,比不得一些住在山沟沟里的人,稍有些清闲还得上山打打柴火,或是地里扯扯猪草,一年有空闲的日子并不多,除了过年和开春的这两个月外,但也有些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还要上山砍几棵树来烧的,这都是些家里柴火预备不足或是男人在外的人家,再多出来的时间,就是在家或是到外面走家窜户的烤火了,近些年来,年轻人在外打工的多,家里的人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今年的大桥镇上,掀起了一股‘买马’的浪潮,五六十岁闲散在家的老婆子,或是三四十岁持守在家的中年人,都成了香港福利彩票的热捧者,张婆婆也随着热潮欲走在时代的前端,买得不大却也精神可嘉。
翠花家的门面,这几年被张婆婆租给了一户姓朱的人家,他们自己已搬到二楼住去了。
见翠花回来,左邻右舍特意过来寒暄几句的也不少,翠花自是拿糖果打发。李杰回来呆在这边的时间并不多,但晚上是一定要回来睡的,张大娘素来跟翠花交好,自是来得更勤了。
有人说:“生活如茶,品承五味。”张大娘的命运如同翠花一般,生活上也少不了有些磕磕碰碰,她四十岁没到就去了男人,自己把三个儿女拉扯大,那时的张虎只有十岁,好在大女儿张秋燕已是十七八岁的人了,二女儿张海燕也已十五六岁,都正处在读书时的大好年华。
自从丈夫去世后,看着三个都已更事的孩子,在学习成绩上都还不错,她忍不下心来,让两个大些的放去自己的大好前途,提前早早的缀学,所以她阻止了大女儿要出去打工的念头,又喝住了二女儿假装不想读书的意念。她用一脸的轻松,承担起了做爹娘的双重角色,农忙时帮人插秧割禾,在家时养蚕卖桑,硬是把三个儿女都送上了大学,虽说现在她女儿和儿子都已成家立业,但每每在地方上有人说起张大娘来,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前些年张虎找了个自己中意的姑娘成了婚,现在小孩已是三岁多了,翠花给张大娘的孙儿买了套衣服,这些年来婆婆全仰仗他们一家人的照顾,就算人家不惦念着,可自己心里不能没个数,所以每年回来,给张大娘家稍上一点东西也是必然的。
张婆婆七十好几的人了,现在的她满头银发,媳妇和孙儿们几年在外,过年就成了她心里唯一的盼头,每到冬天时,想着媳妇和孙儿们快要回来了,她的银发随着眼神在过路的邻里乡亲间飞扬着,纯朴厚实的乡亲们知道张婆婆的心事,总是很善意的问上一句道:“晓华叔婆,翠花嫂子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吧?”
张婆婆总是高兴的笑着道:“是啊,快了。”又或是“是啊,还剩几天了。”
乡亲们也总是回答着说:“嗯,回来就好,回来家里就热络了。”
张婆婆也就欢喜的应道:“是的,喝碗茶再走吧。”又或是“嗯,呵呵,慢走啊。”
她早早的替媳妇孙儿们准备好被褥,长时间不住了的房子,又重新打扫了一遍,白天把窗子打开,放放屋子里的霉气,晚上又合起来了,家里的年货也早早的准备齐全,火坑上挂着的腊肉,薰得黄亮亮香喷喷的了,楼下朱姓住户的老婆,一个做生意精得剔骨的女人,看着张婆婆总是很羡慕的道:“有你这么会事的婆婆子,你媳妇可享福了。”
张婆婆总是笑笑道:“都一样的,都一样的。”剔骨女人见翠花回来了,也免不得在翠花面前夸赞一翻,翠花只是会意的笑笑,并不说什么。
这人世间又有几人能透彻,所谓亲人和家人的一个界限,以翠花的观点,她认为同桌共箸的叫家人,同堂共祖的叫亲人,她想,有些人能置顾好自己的的亲人,却搁浅了自己的家人,有些人能置顾好自己的家人,却疏远了自己的亲人,所以才导致了公婆不恭,儿媳不敬,丈夫不亲的僵局。这也许是有些人只看重了血浓于水罢,这样的世俗观根植得深了,就注定了给家庭一个不和美的结局。她想,这样或许能成就一对恩爱的夫妻,却多出了一双寒心的父母,又或许能成就一个乖张的儿子,却走出了一个婚姻不幸的女人,当事情有了结果,当生活已成定局,这些家庭或姻缘的一个片段,也就定形于一个别人口里的话柄,或是某篇书里的故事了,这里面没有了是是非非,因为一切都在他人的笔下或嘴里,只是那些委屈的强悍的,总免不得兑换了别人自在的一种谈笑罢,看得明白的人,则懂得经营,懂得一个亲人和一个家人的尺度,而翠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