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星光黯淡,层云掩月,蒙蒙的雾起添湿气,黏上了便不知道是露水还是汗水,在这个膝盖本来就凉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江路云感到自己的额上也渗出些冷汗,可实际上是林子的露水掉了一滴到他的头上,来不及抚去,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回来的三匹马。
准确说,是盯着三匹马上没有头的人。
前面的队伍不敢轻举妄动了,说是谨慎,实际就是害怕,好几十人的队伍竟然片刻鸦雀无声。
狄安夹了马肚子,她座下那匹马在这夜里清啸长啼,划破异样的宁静,百十个男儿好汉不做声,江路云却听的一女子声音厉声毫无怯弱:
“何人装神弄鬼,出来!”
可回答她的只有风声,黑夜中半条人影都没有,再吹来的风所有人似乎都察觉到了异样,西南地方的夜里是冷的,林子里是湿气重的,而这风中的气味儿却不是水,倒像是···血?
士兵颤颤巍巍问尹舒颂道:
“公···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三匹马总算走近了,可众人都是后退了几步,尹舒颂显然惊讶,可他是此行领队,都看着呢,只见他面上细汗,却是木然的眨了眨眼睛,不知是汗还是水便是糊了眼睛,他顾不得去擦,眼睛却是通红,他嘴唇发白,却是强作镇定道:
“无事,此路不通,我们走另外的路。”
可是狄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声怒喝,这会儿却真是把他吓着了,好在这声音就这么消失埋没在这片密林中,就好像狄安从未出声,安静一如既往,马停下了,尹舒颂不忍看,便差人要去处理。
头皮都是发紧,背脊都是发冷,手心都是汗,前头的人正要去扯下那马上的无头尸,江路云突然喊道:
“莫要动尸体!”
可惜话从这儿传过去,还是晚了一步,那士兵手颤颤巍巍碰上那死人衣物,突然觉得手指尖似乎是一阵酥麻,他刚刚抓紧了,却觉得手心隐隐约约有些热流般,他听了江路云的话,手便是不由自主的一抖,就把那死人摇摇晃晃的扯下马来。
那死人身子一歪,江路云大喊道:
“躲开,都躲开!”
尹舒颂如临大敌,马儿惊了,只急忙调转马头,众兵士听了这一声惊天动地,本就是心惊胆战,这下不行的已快屁滚尿流,都是话也来不及说,掉头就跑,那无头尸狠狠的栽在地上,断头处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难道已经死了很久了吗?
不过却什么也没发生。
狄安回头看了一眼江路云,江路云咳嗽了声,庆幸道:
“好险好险,我以为这尸体有什么古怪···”
众人的尿都差点崩出来,现下稍一放松,尿意是更紧了,一人忍不住偷偷跑到一边,脱了裤子,只是独自放水,嘴里不自觉道:
“好爽啊!”
尿水浇到树干旁热气,一股臊味扑鼻,他抖擞抖擞,正要穿上裤子,却见那树干后突然冒出一个脑袋,一张惨白桃花脸,一双弯弯细长眼,只问道:
“为什么爽啊?”
江路云心里一紧,只突然搂上狄安身子,狄安本在马上,一个不稳却是落入江路云怀中,
只见那尸体往地上栽倒莫名从那断头处冒出滚烫白烟,只见的那尸体好似在慢慢溶解,“啪”的一下竟是爆炸开来,血肉横飞!
“还是被诓了,这里危险,快走!”
江路云突然下了马,此时那尸体变的尸雾弥漫开来,前面的士兵来不及回避,片刻消失在了那滚烫尸雾中,只听得十几人陆续倒地声,那尸雾像是含有剧毒般,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简直像是什么东西被踩碎了一般,前方人马乱作一团,左右散开,奔跑,此时又听的刚才那尖锐声音,嘻嘻哈哈笑道:
“爽不爽啊?这样爽不爽啊?”
江路云脑中搜寻半天,是谁?这是什么?该怎么做?
可惜再聪明的人在这种时候也知道逃命更重要,狄安见他在马下,气道:
“做什么?快走!”
江路云还是傻站着,那白雾距离有限,林中湿气融合,往这边的越来越少,几个逃脱了这毒尸气的士兵一脸惊恐,好像看到了可怕的事物,那嘻嘻哈哈笑的诡异,那尖锐的声音越来越近!
突然的一道冷箭朝着江路云面门,狄安一惊,正要大声提醒,却见一把刀横在那人眼前,不过离眉梢半寸,将那暗器给弹开!
徐元晋抽刀出鞘,白衣白袍,站在江路云面前。
卓幼凝上前,对狄安小声道:
“郡主随我走。”
狄安道:
“这也是你主子的命令?他当本郡主只是要人保护的小女子?”
卓幼凝不说话,江路云退后两步,那嬉笑声尖锐叫人头皮发麻,由远及近,这诡异笑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人语,只听的那惨白面儿病怏怏道:
“爽不爽?”
妈的,火大!
一道火眉针,一串开额钉,江路云敲敲脑袋,终于想起来,只气道:
“白无常!”
那惨白病脸听得自己名讳,又怪笑两声,甩出袖中暗匣,袖口打开,竟是连珠炮似得暴雨梨花一顿齐发,不少好不容易逃出了那毒尸雾的倒霉兵给作了肉盾。莫看那针细,莫看那钉短,火眉开额,索命无常,这唱白脸的是个专暗算人的好手!
白无常····那黑无常在哪?
地狱判官十阎王又在哪?
江路云道:
“还剩多少人?”
徐元晋道:
“没人了。”
江路云回头对狄安道:
“快往回走,白无常在这,那砍头妖怪黑无常也离的不远。”
狄安道:
“你连刀都拿不稳逞什么强?要走一起走!”
江路云叹口气,只道:
“不是逞强,我是要你往回走二里路,我的白羽轻骑跟着,打不赢得搬救兵!”
徐元晋道:
“来了!”
这一轮暗器却不是朝江路云而是对着狄安和卓幼凝两个女子,江路云骂声卑鄙无耻,却见那火眉针竟是给射歪了,一排排都给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细看那哪是树干,竟是一个穿了一声黑衣的怪人!那怪人怒吼一声,竟是才缓缓睁开眼睛,这原来就是黑无常,只看他太阳穴突起,一双眼睛空洞无神,人中奇长,面相怪异,嘴巴扁的可笑,张开却是獠牙血盆!
扁嘴儿黑无常手上是一把巨斧,砍头,专砍人头,只砍人头,脚边几颗人头轱辘轱辘,斧上沾的血丝新鲜,可他又是什么时候靠的这么近的?
徐元晋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又是惨白脸丢暗器,这夜里如何看的清楚?江路云道:
“别用看的,得用听的。”
罢了自己是转身灵巧,保命的本事派上用场,嘴上道一句好险,倒是躲得漂亮,徐元晋看他用不着操心了,便是要去给狄安座下那马一鞭子,让她快走,没想到狄安先一步跳了下来,根本不打算走!江路云回头,卓幼凝淡淡道:
“我去。”
狄安已站了过来,对江路云道:
“本郡主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站在我的身前。”
江路云道:
“那你站我前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