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再过几天是我奶奶八十大寿，跟我回趟家好吗？”尤果正躺在我怀里看电视，一听到这个问题，直接来了个鲤鱼打挺……
“干嘛，借此回家见家长啊？”一脸的不情愿，“你爸妈太恐怖了，我怕竖着进去，被人横着抬出来……”
“你满脑子想些啥呢，不是还有我在吗，看他们谁敢动你？”看到尤果那委屈的样儿，我一下子大义凛然起来！
“你这话说的……毫不符合逻辑……”小家伙越说越来劲了，“如果真有一天，要你在你的家人和我之间二选其一的话，你会选谁？”小家伙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了，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智商能问出这么高级的问题来，我愣是看着他，变成了哑巴，“怎么回答不出来吧啊？”小家伙一脸奸相的看着我，反而我一脸的尴尬……
“你从哪弄出个这么问题的？”
“电视上看的，这是常有的情节？”
“你是不是琼瑶剧看多了……睡觉——”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难住了，一边是最亲的人，一边是最爱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会割舍那一块呢？
我赶紧跑到卧室，钻进被窝，尤果倒是蛮知趣的，看了那么多电视剧，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也就没有深问，关了电视，我刚躺下就钻了我的怀里，两个鼻孔很快就一起出气了，听着他的鼻息，透过窗帘映进来的月光，静静地洒在他精致的瓜子脸上，我悄悄地捋了捋他的头发，轻吻在他的脸颊上，心里一直徘徊着那个问题……
两天后我独自一个驱车离开了尤果所在的城市，任我磨破嘴皮子，尤果就是不肯跟我一起回去，满脑子都是尤果那天晚上的问题，越是快速思考着问题的答案脚下的油门越是踩到底，只是我不知道前方等我将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每次奶奶的寿宴我们都会提前一天欢聚一堂，该吃吃，该喝喝，餐桌上大家都是喜笑颜开，尤其是我们那一桌十兄弟——堂、表兄弟加起来刚好十个，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得好好干上一架……
但是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拿着手机在和尤果聊天！
“淼燚……来……喝……一个破手机有什么好玩的……”
“喝……大喝特喝……”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道怎么搞得越喝心里越是惦记着尤果，说实话几天没见他还真是怪想的，越来越觉得自己一刻都离不开他了！
“哎，淼燚，你怎么有了的女朋友也不告诉咱哥几个啊……”
“难道说是女朋友太漂亮怕咱们哥几个羡慕……”兄弟们看着我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开始调侃。
“哪里啊，女朋友长得太彪悍了，不好意思拿出手……”我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尤果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这可是尤果专门为我们挑的订婚戒指，当然最后还是我付的钱……
“你女朋友是有多彪悍啊？”良雨冒出来了，一副嘲笑的嘴脸，这里除了我爸妈也就只有他见过尤果了！
“我女朋友在彪悍也比你的好看！”我还记着他把我和尤果的事告诉我爸妈呢，所以没给他好脸色看，他也知道我的意思，没再多说了……
“来来来……小心了，汤来了，小心了……”刚好我手机的提示音响了，心里觉得肯定是尤果发的消息，也就是那么一刹那，悲剧发生了，一碗滚烫的鸡蛋汤全泼在我手机上了，我想过抢救，但是鸡蛋汤太烫了……
“没事吧……淼燚……”三婶赶紧用抹布擦拭着我的大腿，我直接拿过抹布先抢救手机再说，希望还有得救，可最后手机还是为这场寿宴默默的牺牲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心里总觉得三婶是故意谋杀我的手机！
“改天让你三叔给你钱买个新的去，就当是三婶赔给你的……”三婶收拾完了桌子。
“没事，不用了，一个手机而已……”没法个尤果聊天我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兄弟们一个个还在那不停地劝酒，都是成心的吧，我也懒得管那么多了，喝就喝吧，反正寿宴结束之后我就立刻回去找尤果，一天也不会多呆，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喝多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了，脑袋还有点疼，眼前又是一片模糊，一点力气都没有，起来这么晚赶紧给尤果打个电话，正要伸手去拿，才意识到手机昨天已经随着那碗鸡蛋汤一起牺牲了，隐隐约约中感觉左手上好像少了什么，我赶紧爬起来……
我还不敢相信模糊的双眼看到的事实，赶紧用手去摸了摸，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左手的戒指不见了，我一把掀开被子，衣服懒得穿，疯了似的满床找，被子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床上没找到，床下我也不肯放过，依然没有！
“妈……妈……妈……”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我，“三婶，您昨晚清洁的时候有看到我的戒指吗？”我真的疯了，逮谁问谁……
“没有啊，怎么了……”可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妈……妈……”这个时候我也只能问我妈了，但是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我妈，我感觉我都快急哭了，一股脑蹲在了地上，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抬头一看，居然是我爸……
“家里都有亲戚看着呢，你这样成何体统……”我没理他，现在只要不是戒指的事，我都懒得理会，“切”了一声便回房！
穿好衣服之后继续开始寻找，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我也问过昨晚一起喝酒的兄弟们，他们都说没看见，良雨告诉我回房睡觉的时候戒指还在我的手上，可我就奇了怪了，戒指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很快，寿宴开始了，还是按照以前的坐法，我还是坐在奶奶身边，但是奶奶身边多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我也认识，就是我家隔壁的女孩，叫沈嫣嫣……
“奶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嫣嫣的嘴挺甜的！
“好……好……”把奶奶哄的挺高兴的，但我丢了戒指就是高兴不起来，“淼燚啊……你觉得嫣嫣怎么样啊？”奶奶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挺好的啊……”我一时之间也没想那么多，随口回答而已，满脑子都是戒指的事……
“那我把嫣嫣说给你怎么样啊？”奶奶笑呵呵的！
“奶奶，您就别说笑了……”这一刻我突然有了鸿门宴的感觉……
“难道嫣嫣不好吗，你刚刚不是说嫣嫣挺好的吗？”
“哎呀，奶奶……”我开始有点烦躁了，“她是挺好，但是我又不喜欢她，您把她说给我也没用啊……”
“她挺好的，你干嘛不喜欢啊……今天奶奶做主了……”奶奶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了沈嫣嫣的手……
“哎呀，奶奶……”我感觉苗头不对，赶紧把手抽了出来，“我又不喜欢人家，再说，人家也未必喜欢我啊……”
“嫣嫣，你喜欢我家淼燚吗？”奶奶倒是牵红线的能手，只可惜他牵错了人，嫣嫣没有正面回答奶奶的问题，只是掩面含笑，在场所有的人也都跟着笑了！
“淼燚啊，人家女孩子这还是明摆着喜欢你的……”
“是啊，淼燚，人家女孩子都不害羞，你个大老爷们在那装什么蒜啊……”大厅里瞬间炸了锅，看来没人反对这门亲事……
“好了，都别说了……”我筷子一扔直接站了起来，“您要是再说，我又要掀桌子了……”
“你敢……”老爸也站了起来……
“有什么不敢的……”戒指丢了，本来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又在寿宴上给我安排相亲，我已经够火大了，“我已经掀过一次，也不在乎有第二次……”
“好了……好了……你们两父子都少说两句……”奶奶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是奶奶带大的，在这个家里我也就听奶奶的话了，“你能跟奶奶说说为什么不喜欢嫣嫣吗？”看来对于我的事奶奶并不知情！
“奶奶，你不知道……”看来该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不是我不喜欢嫣嫣，是我根本就……”
“淼燚你瞎说什么呢……”老爸又跳了出来，打断了我，老爸这个人最在乎的就是颜面，如果我说出实情，保不准他真会劈了我！
“我没瞎说，我根本就不喜欢女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嫣嫣我都不会喜欢，因为我是同性恋……”这话一出口，全家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我是同性恋，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在一起六七年……”原本热热闹闹的寿宴瞬间鸦雀无声……
只有饭菜间的香味还在流动，也不知道良雨是哪根筋不对还是真的支持我，一个人那鼓起掌来了，我是我们整个家族第一个出柜的人，全家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奶奶却突然两眼一闭，昏了过去，大厅里瞬间一片哗然，而我也在那一刻成了全家以及乡里乡亲们眼中的不孝子，事实也的确如此，在长辈寿诞之宴上将寿星气晕过去，任你有天大理由也说不过去……
我是一个完整的留守儿童，母乳期一过，爸妈便把我交给了奶奶，一直到成年都是奶奶在照顾我，所以在家里面我最听奶奶的话，最讨厌爸妈管着，一直以来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她离开之前看着我成家立业，以前十八九岁的时候奶奶总是开着玩笑说……
“好好读书，以后找个漂亮老婆，然后再生个给我生个大胖重孙，只要能上一眼就好！”
但是现在我却当着全家人的面告诉奶奶我是喜欢男生的，奶奶一直以来的心愿就这样被我狠心的敲碎，而且医生说过，奶奶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再加上奶奶年岁已高，每进一次医院都等于是鬼门关里转一圈，没事实属万幸……
当奶奶昏倒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禽兽不如，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脱离了危险，我的心才得到了些微的安抚，但是亲戚们都是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妈也站在了医院里，奶奶奄奄一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还无法开口说话！
“手机给你，赶快给你那个叫什么尤果的男孩打电话，告诉他你要和他分手！”老妈递给我他的手机……
“凭什么啊——”一听到这话我就来火，一把甩开了老妈手里的手机。
“就凭你已经把你奶奶气成这样了……”这个理由让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今天我跟你把话撂这，这个电话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已经找过那个叫尤果的了……”
“你找过尤果，你找他干嘛……”然后老妈跟我讲述了她一早就策划的阴谋……
就在昨天老妈趁我喝得烂醉悄悄潜进的房间，偷偷取下了我的戒指，然后连夜开车赶往尤果所在的城市……
“阿姨，您怎么来了？”晚上尤果刚进门我妈又坐在沙发上，尤果有点胆怯！
“你是叫尤果，对吧……来来来……快坐！”我妈一脸热情……
“淼燚呢，淼燚没跟您一起来吗？”尤果虽然单纯，但也知道来者不善！
“是这样的，阿姨跟你说个事……淼燚这次回去我们给他安排了相亲，而且已经相上了……”尤果一听到这里瞳孔放的老大，先是惊讶，然后是怀疑，“我知道你肯定不信，这个是他让我还给你的……”
我妈拿出从我这偷走的戒指，递给了过去，尤果看到戒指再怎么不相信，眼泪也还是掉下来了，因为我们说过，订婚戒指一旦戴上，就不能再取下来，就算戒指去下来，那也是在我们结婚的那一天，戒指从中指转移到无名指上，但是现在戒指在，人却没了踪影，难道昔日的誓言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吗？
尤果不是爱哭，他只是对感情比较细腻，尤果赶紧拨打我电话，但是我的手机已经被三婶的鸡蛋汤谋杀了，就算没有三婶的鸡蛋汤，我妈也会想尽办法，最起码让我的手机无法拨打和接听电话！
“他让我告诉你，你们之间只是从友情升华到了亲情，而他只是误将这种亲情认为成了爱情，所以才会一直以为自己是同性恋，这次相亲就是最好的证明，另外他还跟我说只要将这枚戒指还给你，你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你是……”
“他人呢……”尤果打断了我妈，“他人呢，您告诉我他人在哪，我去找他，这些话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他亲口对我说，我才会相信……”
“孩子，你干嘛要这么倔强呢，你们在一起六七年了，这六七年里你们有过很多的快乐，你们之间的这种爱情体验过也就算了，又何必强行忤逆道德呢……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都应该有各自的家庭，生儿育女才是你们应该走的路……”
“您走……”尤果的眼泪流的很汹涌，只是还没有哭出声来，“您可以走了，你回去以后让他自己亲口跟我说，如果明天我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我会像您一样，一声不吭的出现在他的房间……”尤果指着大门……
“孩子，你也是有父母的，难道你就不想你的父母享受儿孙之乐吗？”老妈没想到尤果和我一样的倔脾气！
“走啊，我让您走……”
“难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为人父母的心酸吗？”
“您走，让自己来跟我说……只要他亲自开口，我绝不对回头……”尤果吼了最后一声，实在是忍不住了，冲进卧室大声哭了起来，纵使心中百般怀疑……
有一点我老妈可能没想到，这两枚戒指都是我买的，如果真想一刀两断，那这戒指也应该是尤果还给我，所以尤果才会坚决要听到那些话从我口中说出过来，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至于那么轻而易举的被攻破……
“妈，你这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尤果，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吃了饭没，有没有吃饱；没有我，他睡得还习惯吗，现在有没有睡着……
“就算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不能看着你误入歧途……”老妈又把手机递给了我，我恶狠狠地看着老妈，就是不肯接过手机……
“淼燚……”奶奶醒了，全家人脸蹴了上去，唯独我被排斥在外，“淼燚……”奶奶没有过多的说话，只是一直重复的叫着我的名字，又虚弱的眼神看着我，我能明白奶奶的意思，但是我真的很爱尤果，事态发展到这地步，我也无计可施……
这个时候脑海里冒出了之前尤果问我的那个问题……
“如果真有一天，要你在你的家人和我之间二选其一的话，你会选谁？”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奶奶……”我瘫坐在地上，含着眼泪看着奶奶，奶奶也含泪看着我，许久说不出话来，“我真的很喜欢……”我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仪器已经开始乱叫了……
“妈……”
“妈……”奶奶又昏过去了，伯伯和叔叔又慌了起来……
“叫医生……叫医生……”
“滚开——”我爸直接一脚将我踢出了病房，我也慌了，手心手背，我究竟该选哪一边……
“你们又对病人做了什么，不是告诉过你们病人现在不能受刺激的吗？”奶奶又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
“难道你非要气死你奶奶吗……”我妈直接将手机扔到了我身上，“淼燚，我告诉你，如果你奶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杀了你，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我第一次看到老爸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就这样僵持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奶奶再次从手术室里出来。
“病人家属你们一定的要注意了，再不能让病人受到了什么刺激了，如果还有下一次，那情况就真说不准了……”医生的话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不停地逼我在手心手背选择一个，不一会亲戚们也开始逼我做选择了，或者说我无从选择，双手颤颤巍巍地捡起手机，每一个按键极不想摁下去，却又不得不摁下去，十一个数字，摁一个少一个，摁一个，便往心里扎一刀……
尤果，对不起……
“嘟……嘟……嘟……”三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你好，请问哪位……”尤果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刚刚哭过，话到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你哪位，有事吗……”尤果仿佛也意识到了是我打过去的，不停地催问。
“果儿……”一开口我便哭了出来，实在是说不出来！
“四火……”电话的那一头在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也已经泣不成声了，“四火……我不知道你回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希望你告诉我，你妈跟我说的哪些话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们之间只是友情得到升级之后的亲情，你是淼燚，你是我的四火，我是你的果儿……”尤果的哭声已经接近崩溃，后来才知道他那天班都没有去上，在家哭了一天，眼睛都哭肿了，“就算哪一天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不是没有爱了，你可以跟我说你是受不了社会和家庭的压力，不管你编什么理由，我都会相信，求求你，别不爱我好吗……没有你的爱，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尤果已经哭得抽搐了，“四火……四火……”声音越来越小，力气似乎已经用完了，“求求你别不爱我……四火……”最后的力气也用完了，歇斯底里，接近疯狂……
我擦了一把眼泪。
“还记得那晚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什么……”尤果听到我的声音，止住了哭泣，“对不起，我们分手吧，真的对不起……”
说完之后我赶紧挂了电话，我怕好不容易准备说出来的话会又被咽下去，我也怕好不容易摆脱危险的奶奶下一次真的回不来，突然一道狂傲的闪电划过天空，“轰”的雷声掩盖我的哭声，眼泪随着医院外的梅雨一起倾下，有情泪被无情地剥落，这就是我选择，或者说——我别无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