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农历四月份,农忙渐渐开始了。农家的孩子放了学一早就跑地里帮忙,周家的人口多,不差周文子一个,因为农忙时分,李素梅不打算接女儿回来。
自从周文子的奶奶去世后,周文子的爷爷辞去了收费站的工作,每天没事和村里的老人唠嗑,生死什么的他一下子看开了,每天乐呵呵的,一日三餐不用他操心,儿子媳妇都很孝顺,他没什么不满意的,心里偶尔想一下周文子的奶奶。他的身体很硬朗,还干的动农活,农忙的时候,尽管儿子说过不用他下地,他还是帮忙。
黄河边的人家早几十年前种小麦,现在种大蒜。打周文子记事起,西湾遍地都是大蒜,她没有见过小麦长什么样子,以为水稻就是小麦,五谷不分,这不能怪周文子。
周文子很想去帮家里的忙,但是李素梅来了电话,让她待在学校里,暂时不要回家,等过了农忙再回来。周文子心里很不开心,大家都在地里热火朝天的干活,她却躲在市里享清闲,以后村里的伙伴会怎么说她。
星期三到了,这天学生的家长可以到学校看望学生,彭佳佳把这称之探监。
中午的时候,周文子去食堂吃饭,看到学校的大门口人头攒动,她心里很羡慕,彭佳佳的妈妈每个周三都会过来,林静怡和杨梦丽的家长时不时的也会过来,周文子的妈妈一次也没有来过。
“福利来啦!”彭佳佳抱着饭盒一路小跑的跑进餐厅,“姐妹们今天中午吃红烧鱼!”彭佳佳得意的宣布。
“彭佳佳,你想把自己胖死啊!”林静怡皱着眉头说。
“胖死也比饿死强,我要做一个饱死鬼!”彭佳佳打开饭盒,红烧鱼的香味立即扑鼻而来,林静怡的口水快下来,“我老妈的手艺可是天下第一,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杨梦丽忽然说:“文子的妈妈好像从来没有来看过文子。”
周文子没有说话,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家离学校远,我妈妈不能经常来看我。”
“文子,你好像也不经常回家。”林静怡说。
“这次也不能回去了,等到了五一假期吧!”周文子很不开心的说。
“咦,那你不是有两个月没有回家了吗?”杨梦丽说。
“嗯,不过最近家里比较忙,回家反而给家里人添麻烦,就不准备回去了。”周文子冲大家勉强笑了一下。
星期天到了,大家陆陆续续的回家去了,郭奶奶家里几位姐姐也走了,晚上,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周文子一个人,周文子感到有点不习惯。周文子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想家的时候会偷偷的流泪哭泣,她已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再也不是那个站在学校门口大声喊着妈妈的乡下小姑娘了。
第二天的时候,周文子早早起了床,郭奶奶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背着书包蹑手蹑脚的出门了。昨天夜里,周文子想了一宿,她决定马上回家去,一旦她下定了回家的决心,强烈的思乡情怀便完全占据了她的心头,她恨不得昨天晚上插上翅膀飞回家去。
一切都很顺利,买了车票,周文子上了车,但是这一次周文子突然没有了要回到家里的兴奋,眉头一直紧锁着,她忽然害怕起来,害怕回到西湾后,自己的家也像三叔的家一样,变成一片废墟,爸爸妈妈坐在一旁哭泣。
到了下了车,该转车了,周文子忽然发现这个县城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县城,而是变成了一座大城市,一座周文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城市,比周文子上学的那个城市还要大,还要繁华。
周文子惊讶不已,以为自己下错了站,连忙回头找刚才坐的那辆公交车,但是一转眼,那辆公交车已经开走了,不见了,周文子着急了起来,慌忙拉住一位行人问路,但是那个人脚步急急忙忙的,匆匆抬头看了周文子一眼,又连忙赶路了。周文子跑到一个站牌前面,向一个正在看报纸的中年人问路,但是他很不满的把脑袋从报纸间伸出来,瞪了周文子一眼,周文子看着他可怕的眼神,害怕极了,嘴巴结巴起来,支支吾吾说:“请……请问……这是哪里?”
“林夕。”中年人很快速的简短说道,然后又把脑袋扎进报纸里,好像害怕多浪费一个字眼。
“林夕是什么地方?”周文子急忙又问道。
“林夕就是林夕!”中年男子不耐烦的说,公交车来了,他把报纸叠起来,放进公文包,没等公交车停下来就快速跨上了公交车。
周文子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无比惊讶和恐慌,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林夕这个城市。林夕,好奇怪的名字,河南有这个城市吗?周文子心里默默的想。
不管怎样,这么大的城市总该有汽车站吧,只要找到汽车站,就可以回家了。周文子心里想,然后又开始去问路,但是大家都很奇怪,每个人都特别不耐烦,不愿意搭理周文子,而且大家总是不停的看自己的手表,好像每个人都在赶着去做一件要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