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子的爷爷看到老伴躺在了地上,气得“哇”的吐了一口血,把按着他的人吓得赶紧放开了他。
周文子的三叔接到消息后,马上往家赶,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房子已经消失了,两位老人已经被送到了医院,他顾不上家里,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李素梅让女儿暂时留在姥姥家里,和丈夫急急忙忙的赶回家。
周文子放心不下奶奶和爷爷,不顾外婆的反对,自己跑到了医院。
此时的周家人已经完全没有心思过年了,在大年初二合家团圆的这一天,周家人心情沉重的聚在医院急救室的门口,周文子静静地站在妈妈的身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术室。
“奶奶会没事的,是不是妈妈?”周文子问妈妈。
李素梅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抬头看了一眼周文子的叔伯们,大家一句话也不说。
“老三,你先回去吧!家里成那样得有人照应一下。”周文子的大伯开口对三叔说道。
“还回什么家呀,人都成那样!”三叔蹲在地上,抱着头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手术还在进行中,周家人的心被手术室里的情况揪得紧紧的,大家不时抬一下头相互看一下,从彼此的眼中寻找一丝安慰和鼓励。
手术终于结束了,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告诉大家,老太太的情况已经稳住了,不过大脑受了伤,能不能醒来看天意,老爷子的没什么大碍,急火攻心,调养一下就没事了。
周家人知道能不能醒来这句话什么意思,医生的话和宣布老太太死了没什么两样,但是只要人活着,就有一线生机,死了就彻底没有希望了,周家人坚信奇迹一定会出现的。老太太一生不与人作对,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心底仁善,看见谁家有难就帮一把,口碑很好。
这个春节周家人没办法过了,家没了,现在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周文子的三叔搬回老院了,和周文子他们挤在了一块,三婶没多久从娘家回来了,她们妯娌五个轮流去医院照顾老太太。
自从家没了后,周文子的三叔就一直窝在家里抽闷烟,三婶老是抹眼泪,李素梅她们只好在一旁不停地劝解她。
“文子妈,你说这算什么事,还让不让人过年啊!哪有这么缺德的!”三婶说着有开始掉泪,“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他们也下得去手?丧尽天良的畜生!”
“行啦!你少说几句吧!”周文子的三叔不耐烦地对三婶吼道,自己也心烦意乱。
“好啦,别哭了,还是想想法子争取赔偿金吧!”李素梅在一边劝慰道。
拆房那天,三叔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会在大年初二这天动手,除了三叔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三叔全部的家当都埋在了那片废墟之下,家具电视什么的都没来得及搬出来,现在和那片废墟一样都成废品了。三叔心疼不已,多年打拼下来的家产,一会功夫全成废墟了。三婶刚从娘家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家变成那副模样,坐在马路边上痛哭了半天,差点哭死过去,明明早上出去的时候,家还好好的,一上午的时间,家就没有了,这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
周文子的爷爷醒了过来,心里惦记着老伴,非要拖着病躯去看老伴一眼不可。李素梅她们拦不住,只好由老爷子的性子。老爷子看到老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由得老泪纵横,李素梅她们瞒着老爷子没敢把老太太的情况告诉老爷子。
没过几天,周文子的奶奶转到县人民医院,周文子的妈妈去医院里照顾奶奶了,周文子跟着一去了,住在县城一个阿姨家里。
元宵节到了,周文子却完全没有了心情,以往这个时候,周文子会和爷爷奶奶一起上街看耍狮子去,奶奶一定会给她买一串冰糖葫芦。到了该回家的时候,爷爷会给她买一个灯笼,然后再带回家两袋元宵,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元宵。
到了夜里,村里有挑着灯笼的孩子来找周文子,周文子也会点起自己的灯笼跟着他们出门,这天晚上,周文子不必担心晚归,尽情的和小伙伴玩耍。这个时候,月色笼罩下的乡村不时冒出两三点烛光,仿佛夏日河畔边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亮着,渐渐地烛光汇成一条小河,在村子里的各条小路上流淌着,所到这处都是一片欢乐之声。
村里买了烟火的人家,一早就开始放烟火了。各种各样的烟火飞上夜空,一瞬间在天空中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花朵,然后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下。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白的五颜六色的烟火争先恐后地飞上天空,黑色的夜空仿佛少女的乌黑的秀发,缤纷绚丽的烟火就是少女头上的花朵。当烟火的爆炸声在天空响起的时候,周文子会迫不及待地放下碗筷,然后冲到房顶上欢呼雀跃。
烟火棒是少不了的,孩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甩着烟火棒,大胆的男孩会拿着旗火放着玩。周文子从来都没有放过旗火,她最多是跟在哥哥弟弟的后面甩着一根烟火棒到处溜达,玩够了,灯笼里的蜡烛燃尽了,她就会乖乖地回家,元宵节是她一年中最盼望的节日。
每年到了元宵节这天,县城的广场,会举行焰火晚会,周文子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叔伯们去过县城看焰火晚会,那时候,周文子的个子还很矮,爸爸会把她扛在肩上。等到焰火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他们再坐着拖拉机回村子,这个时辰村子早就睡着了。周文子也瞌睡的不行,还在焰火晚会的时候,周文子就已经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睡着了,到了村头,爸爸会拍拍周文子的脸蛋,对她说:“到家喽!回家睡觉喽!”周文子揉揉眼睛从爸爸的怀里醒过来,大老远就看到自己家里的灯还亮着,妈妈肯定正坐在灯下看书,等着周文子和爸爸回家。
正月十五这天,县城会有花车游览会,大家都会涌向县城,那天县城人山人海的。《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骑着白马,沙和尚挑着扁担一路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孙悟空拿着金箍棒冲小朋友板着各种鬼脸。八仙过海中各路神仙踩着高桥跟在花车后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站在花车上向人们招手,还有穿着道袍的太上老君,各路神仙都下凡了。再后面秧歌队拿着扇子扭来扭去,划船的,骑毛驴的,还有踩高跷的队伍,整个花车队伍沿着县城的主要街道缓缓地游行着。
这一年周文子的元宵节是在县城度过的,广场放烟火的时候,周文子正守在奶奶的身边,爸爸对她说今晚有焰火晚会,问她想不想去看,周文子摇了摇头。
第二天的时候,游花车开始了,周文子的耳朵尖,最先听到锣鼓的声音,咚咚锵锵的锣鼓声从远处传来。奶奶平时是最爱热闹的人了,要是奶奶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会高兴的牵着周文子的手去看烟火晚会,去逛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