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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缘起缘灭,到了这个份上只能听天由命吧!

这件事的影响力很坏,不但没有解决了张振芳和傻哥哥的人生大事,反而让事态更加严重。张子明的如意算盘这回彻底打翻了,每次托人说媒,对方听都不听直接把媒人打发走。要知道农村人“换亲”是不得已而为之,光景稍微好点的都不愿意这样做;然而,一向德高望重的张子明此时没有一点威信,就连穷的揭不开锅的张四都不愿意结亲。唉!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年龄晃大。于是,张子明找遍了十里八村的媒婆,请求她们帮忙;并许诺:谁要把这门亲事说成了会有一颗猪头,一袋大米,一袋白面的重谢。

俗话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第三天就有人送来了好消息。来的媒婆子是马家峁的,姓金,四十多岁,圆脸,长头发,个子不高,微胖,能说会道,方圆四十里响当当的人物,人送外号“金嘴”。刚踏进院子大门,声音就传到家里来了。“吆!张叔,你们家的亲事可真难说啊!可算是有人同意换亲。”边走边说就到了家中。见贵人来了,张子明哪敢怠慢,一边招呼着坐下,一边倒水。此时的媒婆子比村口庙里的娘娘都贵气。只见张子明弯着腰,双手递上开水;再看看他的眼神,比在庙里抽签算卦还要专注的多。“来,快说说什么情况?”张子明迫不及待询问。看见他心急的样子媒婆子倒是很淡定,边喝水边盘问开了家长里短,“张叔,你们今年能分多少钱?”张子明哪能听得进去,他只想知道亲事如何。“你快说说情况,我都愁死了。”看着他那恳求的眼神,媒婆子这才回到正题上。“人家是我们村的马步云......”没等说完,张子明突然脸色大变,亮着嗓门说:“什么?马步云?不就是祖祖辈辈的老臭家吗?你让我和他结亲?就算天塌了都不可能!”凡是说煤的人,没几盏是省油的灯,哪边不行说哪边。“张叔,你知足吧!人家虽然有臭,但两个娃娃不憨着,再说,现在的条件谁还在意这些,去医院割一下就好了。错过这个机会,以后想成家就难了。”老了老了还有个犟的毛病,“就算绝后也不能跟臭有染!我们可是高门大户,怎么能跟老臭结亲,把后人都害了。”嗯?这会儿倒有觉悟了,知道关心后人后事。本来想邀功请赏的,结果扑了一鼻子灰,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只见媒婆子长叹了一口气,站在地上,抖了抖腿,神色凝重,放出一句狠话,“张叔!你们这亲事只有神仙能说成,我恐怕不行了,你慢慢挑吧!看谁家的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傻子!”随后便快步走出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农村人有个普遍的坏习惯——造谣,毫无关联的一些事情总是被莫名其妙地组合在一起。比如:张红喜生了个傻儿,好多人会说他小时候干了坏事,老天在惩罚他;张红喜死了,好多人又会说他亏人了,连天都不允许他活在世上;张子明退了亲事,好多人又会说他们祖上没积德行善,老天爷只能追究后人的责任。总之好的事能编好,坏的事能编得更坏。

打问来打问去就是没人愿意结亲,把张子明急的团团转。看来真没辙了,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庙里的神仙娘娘。虔诚的张子明跪在娘娘面前,打上香,点了黄纸,拿起签盒,绕着黄纸后在香烟上面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然后严肃地说:“天灵灵,地灵灵,神仙娘娘快显灵。”说完便闭上眼,前后不停地摇起来,直到有一支签落到地上为止。看来神仙显灵了,抽得下下签——难过独木桥。这让张子明更加犯难了,脑子里默默地想:连娘娘都是这样的指示,是不是真该和马步云结亲?就在这时,鲁崎也来上香。“张叔,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没求到好签?”张子明有点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把签盒放回原处,神色慌张地说:“没有,好着呢,今年风调雨顺。”没等鲁崎再说什么就溜走了。说实在的,就他那点破事谁不知道,蒙谁呢?

为了能找到更确切的答案,张子明专门拜访了阴阳师——刘师傅。刘师傅询问了具体情况后,看了看《老黄历》,给出了他的结论:祖坟有问题,风水破了。并再三要求尽快倒埋坟地,做一场法事定能扭转局面。虽说刘师傅完全不讲科学,瞎编瞎骗;但对于张子明来说这就是一条明路,一根救命稻草。

祖坟毕竟是大家的,张子明要倒埋必须征得弟弟张子树的同意。然而,一向默不作声的张子树死活也不同意。在他看来,祖坟动的越多,事就越多;再说,现在自己平平安安的,没必要打动。要想说服张子树只能是刘师傅亲自出马,用最‘权威’的学识告诉他存在的问题。行家就是行家,三言两语就让张子树心服口服,满口答应不算,还要争着出份子钱。

唉!没办法,农村人就这样迷信,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不是问神灵,就是做法事。以至于,村村都有庙,家家都有神。

要想有块风水宝地,必须要听从刘师傅的安排。迷信也讲究良辰吉日,仔细推算日子后,定于农历本月十五日,正南方位,两公里距离。十五日早上九点,刘师傅手里拿着铃铛,背着个帆布挂包,走在最前面;张子明紧跟其后,双手端着个大木盘子,盘子里放着父母的牌位(牌位是刘师傅做的,把高粱最上面的杆掰成两半,夹住红纸折的灵牌,插在一个大馒头上,写上字就成了。),一瓶白酒,两个酒盅,一把香,几张黄纸。由于事先没有踩点,刘师傅万万没想到正南约两公里处是深沟峭壁,暗红色的泥土上基本没什么植被。这可刘师傅急坏了,一边摇铃铛念咒,一边左右查看。就在“黔驴技穷”的时候,眼前的山沟让他灵机一动,笑着说:“你家的风水宝地就在这山沟里,你看,就在那儿!”张子明顺着刘师傅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顿时,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问:“刘师,老人们...不是...说...不能埋沟里吗?”“谁说?你懂什么,那可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要不是你求我,我才不会把这么好的位置告诉你。”刘师傅如此肯定,张子明也只能信以为真,仔细听他讲解,“你们老人就埋在那座山脚下,背靠着大山,面前有水流过,这叫依山傍水;沟里百草丰茂,绿树成荫,这叫儿孙满堂;头顶一片天,脚踏一方土,这叫天圆地方。懂了没?”有这般深奥的吹嘘,不懂也要装懂,只见张子明连连点头。这还不算完,刘师傅继续吹捧,“你们家祖坟埋在这里最合适,能多子多福,后世定能出一个旷世奇才。”这一下彻底打消了张子明的疑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真的,死了的先人无非就是一具具白骨,哪能谈得上给后人作怪,更别说能造就什么奇才。这个刘师傅真不是什么“好鸟”,既然祖坟那么神,他又独具慧眼,那为什么不把他的先人埋在大富大贵的宝地上?还要东奔西走来维持生计。没办法,越是这样庸俗的人,还越有人深信不疑。例如:法long功、天神、巫神...哪个没有忠实的信徒;所以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必不是个好习惯。

倒埋坟地是件大事,既严谨又繁琐,一点条条框框也不能落下,各项要准备的东西必须提前准备好。为了更好地表现出对祖先的这份孝心,张子明特意请来了鼓乐队,像正式过白事一样,披麻戴孝把两位逝者请进‘新居’。这事办的不错,大家都很满意,似乎真的把一份份希望寄托给两位入土安眠的人。俗话说:死都死不安稳。要想让两局白骨有所作为,除非是万能的救世主让他们复活;否则,全是妄想。

有些时候吧,人作怪天也要跟着凑合。刚倒埋好坟地的第三天,枣子村就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暴雨;顷刻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怒吼,大雨倾盆。一眨眼的工夫,天昏地暗,洪水四起;顿时,雨声、雷声、风声、水声交织成一片。这样胆战心惊的场面,所有人生平第一次遇见,整个村子像是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大家都躲在角落里,静观其变。

大雨整整下了两个小时才停止,把村子着实洗礼了一番。墙倒得倒,窑塌的塌,树断的断......总之,千疮百孔。最让人揪心的是水土流失,好多平坦的土地上流下了一道道深屹崂。

山上都是面目全非,山沟里一定不堪入目。

雨过天晴,一条彩虹架在张子明家的坟地上空,甚是显眼。远远地就看见有个人拄着铁锹,连滚带爬地往山沟里跑;没错,他就是张子明。当他跑到父母的坟前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崩溃了。只见他两眼大瞪,嘴唇发黑,脸发青,浑身哆嗦;然后,仰起头,看着天,一个背坐晕了过去。由于是松土,再加上山沟里水流湍急,整座坟墓被洪水推得一干二净,更别说两位逝者的尸骨。按传统思想来讲,这是大逆不道,对祖先的极大侮辱。

三天后,等张子明醒来的那一刻,张子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斥责:“都是你干的好事!好端端的偏要倒坟地!这下倒没了,你满意了吧!”内疚的张子明还能说什么呢?一边掉眼泪,一边微微点头,任凭张子树数落。

从那以后,张子明一病不起,兄弟俩更是反目成仇。在巨大的压力、指责、排挤声中,张子明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终于在月底撒手人寰,与世长辞。他走了,走得那么突然,谁也不会相信开春时还是一个精气神十足的老头子,秋天就归西了。有的人念他的好:多好的一个老头,命咋就这么苦呢?有的人揭他的短:缺德事做了那么多,早该死了。总之,人这一生有好有坏,有苦有甜,任凭他人闲言碎语,黄泉路上我自知。

发生这种事,罪魁祸首的刘师傅闻讯后逃之夭夭,再也没有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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