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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娘

老寨主定下来溪水应对于难民的基本方针后,寨中人手便开始了分工干活。

石宽叔是寨子里最好的猎手,领着石庚石寅兄弟以及十来青壮一头扎进了深山,他们需要大量猎物。

石达叔今天四十四,算是除了石太公之外寨中最年长之人,如今已经出发前往贺家寨。他的任务并不难,因为贺家寨比之溪水更先一步受流民威胁,只需提醒贺老爹,他便一定会看好卡子山口的!

朱二叔是溪水寨为数不多的外来户,十二年前搬进的大山,也不知当年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反正如今领着两个儿子朱大朱二正忙活着清理寨子北面的一处草场坝子。救人归救人,必要的防范还是必须的,如此多的人员老寨主是不可能随意安排他们进寨子的。虽然一人高的木篱笆只挡得了野兽进寨,挡不住人,但起码有一条隔离带,寨民安心,龚家村人或许也会安份些。

村里的妇人也没闲着。两大锅兔肉炖野菜已经飘出香气,就架在草场坝旁,已经被抬到清理好的草场坝一侧,已经枯瘦如柴的龚家村人早将哪里围困起来,眼睛干巴巴的望着那口锅,满是血丝。

王晋做了啥?他和村里十来个半大小子一起或搀扶,或抬手脚的把一里外的龚家村老弱搬运过来,是的,不是转移,而是搬运。龚家村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还能自由行动的青壮不足二十人,他们除了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村人,已经全部消瘦得不行!

其实看看龚家村所剩人员的构成就知道这些青壮有多难,除了青壮,老弱孩童共六十三人,或受理山里潮气湿热不退,甚者发烧,或拉肚子严重脱水,带病者有四十多,其中十三人不同程度中毒,都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除了这些还有十二个孩子不满十岁,有一个还是才出生不久就从泸州被抱出来的。孩子的娘没有月子保养,一路就病着,撑到贺家寨就不行了,这已经断奶两天,只能喝点水掉着,怕是再有一天就得弃于山野里。

“五婶,你可别心软,这饿极了多吃会撑死的!”分发食物时,王晋一再提醒溪水的大妇们。

“谢谢!”不时能听到龚家村虚弱的回应。

“忍着点!”张六伯算是寨里的土医,正处理一些身上长疮的病人,先用缝补衣裳的针头挑破脓疮,随后硬挤出里面乳黄的脓液,再用热水清理伤口,敷上草药。

当然,热水清创是王晋提出来的,也不必太麻烦的解释,无非就说伤口沾染了山里的瘴气,必须热水清洗才不会疮好热病发而已。

“郎君……郎君……”

王晋正搬来一篮子草药,放在张六伯不远处,抬手想擦擦汉,却听见身后传来细若银铃的说话声,转头一看,却是龚家寨的一个小女孩正望着自己这边,左右环顾身边并无旁人,这才确定喊的是自己,溪水寨人都叫自己王大郎,小点的叫自己晋哥,或者直接喊名字,还真没人这么喊自己,‘唐人这称呼,听起来确实别扭!咋不喊相公算了’

心里嘀咕,手上抹抹汉水掩饰了自己的窘态,王晋才回应:“小娘何事?”

扑通,王晋这边一说话,那边小女孩已经跪了下去:“阿耶饿极了,求郎君再赏口吃食!”

“起来说话!”王晋忙走过去将小姑娘拉起身,一抬手他就发现这十二三岁的孩子体格真的非常瘦弱了,黑乎乎的手腕骨骼清晰,王晋觉得自己掌心稍微用力这手就会废掉:“带我去看看!”

小姑娘急忙转身拉着王晋就跑,越走王晋心里越不是滋味,等出来草场坝子小姑娘还在继续拉着王晋忘外走,王晋便知道这是去哪里了,龚家村的人好多都是王晋等人合力抬过来的,有四个人却没有抬进整理好的草场坝,而是安置在了山道出口的弯角处,只留了青壮照顾。张六伯也来看过,都是已经不行了,水都喂不进去,只能等着断气。王晋从来不说自己是烂好人!

“他们说啊耶不行了,奴不信!”小姑娘一遍走,一遍哽咽。

王晋跟在后面,几次想要挣脱,他知道自己去了也没用,可是几次想用力他又下不去手。拐过一个小弯就望见背阴的山脚下有了亮光,王晋抬眼望去,趟人的地方已经升起了一笼小火堆,那是石达叔家老二以及其他几个青壮照明用,若是撑到夜里,山里潮气重,也需要取暖。

也正是这时,小姑娘却停下来脚步,王晋感受得到抓着自己的小手力道稍稍变化了下,她或许是想用力也没什么力气,王晋如此猜想。

夕阳下,入山的道口前王晋身影被拉得很长,龚家寨小娘却已经被遮挡在绥阳群山中不知名的那一道山脊阴影中,如同这道山脊埋葬了她的阿爹,她的娘亲,还有她的弟弟。王晋以为小娘没有哭,因为他没有看到眼泪,很久很久之后,小娘告诉王晋其实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可是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为娘亲哭,为弟弟哭,为这该死的流浪哭,为这苦难的一家哭,到了阿耶,她便没有了眼泪!

有多少人在大唐西南边疆的这场动乱中死去王晋并不知道,但龚家村以三百余口存活三分之一的结局结束了自己的迁徙。仿佛印证着乱世人命如草,也仿佛辉映着暮色中的大唐正在日落西山。

……

日落日升。

“晋哥,晋哥!”

听到呼喊,一翻身坐在床头,压得床板上的甘草嘎巴嘎巴的响。先感受了一下山里早晨微凉的空气,摸摸手臂的鸡皮疙瘩王晋这才挣开了眼,便看见石崽那圆圆的脸蛋已经越过树枝甘草扎成的门探路进来。

“咋了?”王晋发现石崽有些异样。

“有个小娘找你!”石崽很认真。

“…….!”

且不管那许多,今天安置龚家寨的事情也是不少的,王晋匆匆穿戴好,便拎着石崽的耳朵出了窝棚。

“你阿耶可曾回来?”一边走,王晋一边询问着石崽石宽叔那边的情况。

“没回来!”石崽不知哪里捡来一根枯木棍,一遍挥舞起来拍打着寨子里小道旁的杂草,一遍心不在焉的回着王晋的话。

王晋的窝棚本就搭在寨北,这两句话的功夫,拐了几个小弯,寨子的篱笆便落入眼帘,顺着小道看去,篱笆尽头的两个大木桩子做出的大门前,那个瘦小的小娘正依门而望,晨出的阳光洒在那小脸却映不出红晕,有的只是苦涩和苍白。

“小娘!”王晋走进小姑娘,本想说点什么,看了看那张已经洗尽尘土脸,看了看稚嫩中又显得执拗的眼神,他又不知道什么好。

“郎君!”小娘看到王晋,声音嘶哑许多,更添凄凉:“阿耶昨日有遗命,要是他挺不过去,让奴照顾好自己,好好活,好好过!奴是来谢郎君昨日之恩!”

“不必!也没帮上什么!”王晋想多说一些,却没开口,只接到:“小娘有事便说!”

小娘抬头看了一下从山底一直顺坡爬到山顶的溪水寨,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葬父之恩已谢过村中寨老,再谢郎君也是应当,但奴还有个奢望,想为阿耶立个灵牌。可奴不识字,不知郎君可否寻来夫子,求几个字!”

“灵位!!!”

王晋被小姑娘难到了,字他倒是认识,可不敢写出来!溪水没有人识字,一个都没有,王晋穿越以来唯一一次接触与文字有关的事件到也是灵位,便是开春葬了寨中老人的那次,那次的灵位却是从娄镇花心思请来的,直到那时候王晋也才确认自己还是能半猜半读的识得字的,但让自己写就他却有些犹豫,若是出了差错,蔑视丧者那可是大不敬。

让小娘也去娄镇?肯定不行,王晋可是清楚的记得,一个灵位只是写字就花了十张兔皮,原本不认为这是啥大价钱,可自从宋五的小马帮来过之后,有了个直观的比价,王晋才知道那可是两升米,伴上野菜熬成粥,加两口腌兔肉,那是寨里一户四口之家五天的口粮,若是寒冬,那就是可以吊命十来天的救命粮。

正思索间,王晋看见了小姑娘身旁立在篱笆边的一块修整得不错的木牌,这一大早也不知是从哪里弄得来来此物,也看得出她对此事很上心,能帮就帮,王晋开口询问:“你父叫什么,可知?”

“先父名讳上文,下冬!”

“文章的文,冬天的冬?!”

小娘想了想后又点点头,王晋觉着应该不难,或可一试,但丑话要先说:“这山里的条件你也看在眼里,想求字恐怕不易,这两个字我倒是认识!但你要知晓,其一是我的字写不好,其二是立灵位多有忌讳我却不是很懂,你若都不介意,我就帮你写!”

小姑娘显出有些吃惊的表情,或许她怎么都没法将如今的王晋和书本联系在一起,但小姑娘也有没有更多选择,立刻微微躬身说到:“娘与幼弟去后父亲都未立灵牌,更不说此时,也只求将来有个安身之地后,好为阿耶进些香火,有个念想,就有劳郎君代为手书,奴感激不尽!”

“好!”王晋便爽快的应下了。

再看小娘,知礼守礼,家教应当不错,只是如今随乡邻流落他乡,凄苦无依,甚是可怜,不过刚刚父亲过世,这小娘十一二岁又是请来村人帮着埋葬,又能寻自己为父亲立碑,确实很坚强,乱世人命贱,家苦易全人吧!想着想着王晋突然觉得又有些恍惚,虽然山外的世界有危险,但是不是也很精彩?

“可能寻得到笔墨?”自己走了神,等想下手,王晋才发现没工具!

“尚在先父遗物中,虽流离,阿耶却笔不离身!”说起父亲,小娘声音一直很低。

“哦,那就走吧,对了,还没问过怎么称呼小娘?”

“郎君随意称呼!”

“你家中排行?”

“本有长兄幼弟……..”

“莫忘了你父亲临终之言,你要活下去……按俗礼叫法应该叫你二娘?不好,听着像后……恩,还是叫文小娘吧!”

“诺,不过,听郎君之言,还可以不按大唐叫法?”

“不是,没。说错了!对了,我叫王晋,别叫郎君,叫我名字吧!”

“郎君是恩人,怎敢直呼!”

“又忘了,怎么和你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二了!”

“二?”

“那你叫我王郎。王大也可以!”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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