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尹浩放假了到姐姐家里去了。江可然没有吃东西便睡了。第二天醒来，见上班时间到了，没有心情做饭便吃了几口凉饭就上班了。
走进办公室发现只有王翔在：“她们上哪去了？”江可然问王翔。
“科长领她们上车间去了！听说明天发货，结果包装车间出了问题。现在生产厂长和管理质量的科长都在包装车间。”
“不知道包装车间出了什么问题，今晚上会不会加班，我去包装车间看看。”
“可然姐：“领导在哪里解决问题，你现在去干什么？真需要加班就通知了。”
“可也是，这几天被下岗闹的，我都糊涂了。”
“可然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我打了份报告，要求下岗。”
“为什么？”“怕我下岗。”
“不是，下岗有什么了不起的，工厂不好，那就想办法呗。车间的机器已经转不动了，下不下岗一个样。今天不下岗，明天企业破产，到时候不下岗也没有饭吃，不如早早下岗。”
“王翔，企业不可能说破产就破产。再说领导不会叫你下岗的，虽然他们不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有些机器叫不开门的时候，还需要用你。”
“嗯，我说老大姐，你真是好长时间都没有上车间了！现在车间机器都是带病开着，工厂的机器按规定前年就应该大修了，厂子现在哪里有钱修理机器，机器坏了，机修工鼓动几下好不好还是让织布工继续开，只不过苦了那些织布工，这就是我们工厂的现状。”
“怪不得这几个月质量只有87%的合格率。”
“可然姐你说我还在这里干什么？哪使得上劲上那去。曲径通幽，很可能离开这里柳岸花明又一村呢！”
“我们碰上下岗，虽然是不高兴的事，可是也让我们思考一些问题。我们工厂的工人已经习惯上班本本份份地干活，不去学习新技术，总是按部就班地工作，以为就业了就有了铁饭碗。谁知中国在变，世界在变、我们没有变。我们的思想已经懒惰退化了，已经没有了去改变，去创新的激情，只是每天都是重复地操作而已。你想领导没有超前意识，工人不去努力，不要说美国在制裁我们，美国就是不制裁我们，我们工厂现在这种状况又能走多远。”
“国家想要不被制裁，就要强胜；国家怎么强势，需要我们不再迷迷糊糊地混日子。努力去创造，努力提高工人的素质和技术。国家的工业强大了，制造业强大了；美国想再来一个行业制裁，我们会象现在这样无奈吗？国家在改革，因此我们也要改变思想。也许我们因为改变会引起一时的阵痛，这就像是人身体出现了肿瘤，需要割掉一样。所以我决定下岗。”
江可然吃惊地看着他：“下岗你到哪里去，毕竟我们要生存。”
“前几个月有一家绿野化工厂在上一个项目，他们管生产的张凯厂长请我去帮他们安装。他们看我摆弄设备还行，便想聘请我去。工资是咱们厂的双倍还多，那时工厂没有下岗的政策，没有机会，所以我还在一直犹豫着。现在好了，有了下岗这种政策，这就是机会。我现在下定决心离开，其实他们领导一直欢迎我去。”
江可然看着王翔：“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你的嘴还挺严的。”
“这种事情我那能说，我给乡镇企业干活都是星期天。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你可不要和别人说。”
江可然点了点头：“不会的，我还真挺闭塞，不知道还有乡镇企业。”
“这几年，改革开放的政策有利于农民创业，银行小额贷款的扶持，解决了农民创业的困难。现在乡镇企业和一些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乡镇企业现在可历害了，哪里象我们企业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人家公司每年盈利都是几百万。”
“可然姐我发现你是挺闭塞的，现在城市周边已经成立了好多乡镇企业，有些乡镇企业都成为省里的明星企业。莱阳各个乡镇都有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
“啊，这么历害，我每天就知道上班下班，根本不了解中国变化这么大。”
“这两天我都愁死了，想下岗怎么办。他们乡镇企业不知道要不要我这样的。”
王翔想了想。“帮他们安装机器调试正常后，他们生产张凯厂长带我们到他们宾馆去吃饭，吃到一半时，老板林志雄过来敬了一杯酒。”
他说：“国企老大哥就是不一样，有技术、有素质，你看我们这乡镇企业就是土包子创业，我们最大的难处就是缺少管理人才和技术人才。我们公司现在最缺的就是销售管理人才，因为我们乡镇企业就是以销售为宗旨。“
林志雄老板还说：“他公司需要一名销售经理，如果我知道有这样的人才可提供给他。”
“看来他们公司现在真的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才，可然姐我想你能胜任这个工作。”
“你别开玩笑了。”江可然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销售是什么。”
“我们工厂没有销售科，我们厂的产品都是根据订单多少生产多少。我们企业不需要销售，所以我们都不懂。其实不懂没关系，学吗！你文学水平那么好，你的口才是咱厂公认的，你给工人讲质量课。你虽然只发表了几篇文章，也没有出名，但是有一条人人都知道你有口才。你能上办公室，不是靠送礼和关系来的，我们俩在织布厂都属于抗上的主。只是你有文化，懂企业管理。”
“我今晚已经约好了他们张凯厂长，想和他谈谈。可然姐：你考虑考虑。如果你愿意去，我就把你推荐给他们。”
江可然点头说：“好。”
车间里有的工人已经被指名下岗，一些不愿意下岗的工人便到办公室里哭闹。办公室人员说厂长出差了，实际上是躲起来。只有工会主席和一些办公室的人员帮着劝说，这样的混乱局面持续了好几天。江可然越发感觉心烦，工作起来也不踏实。
王翔来办理下岗手续。直接问江可然愿不愿意去绿野化工工厂。
“我去确定人家能要吗？”
“没问题，吃饭时我把你的想法和张凯厂长说了，人家便给老板打电话，老板当时就在电话里说想见见你。”
“可然姐，下决心吧，机不可失，失不在来。”
华光织布厂已经前途一片迷茫，眼见工厂一天天衰落。工人满腹牢骚，没有地方发泄。为了落实下岗，单厂长已经几天没有露面了。工厂现在真是全乱套了，只是每个人都很无奈，想想这些，工厂还能坚持多久。现在工厂的工人的心已经分离。想想这世界变化太快，犹不得你在犹豫。企业发不出工资，下岗和不下岗有什么区别。江可然答应见见老板。
下班了，江可然推出自行车走到传达室门前，看到一堆人在传达室门口围着。
走近一看，是郭英和儿子丁晓凯。郭英母子在那里流泪。原来传达室女的全部下岗。前几年郭英因为有病被按排到传送室。她的丈夫去年因为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儿子丁晓凯掉进工厂活检池里，气管被烫伤动了大手术。
那个年代，没有多少人懂法律，工厂只给丁晓凯报销一部分医药费就不管了。让这样一个带着有病的孩子自己又没有多少文化的人下岗，真的是有点残忍。
江可然的眼睛竟然有点模糊。江可然听着人们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时人们见工会主席走了出来，便七嘴八舌地上前说理。工会主席劝郭红母子离开。“你的情况特殊，领导会考虑你的情况。”郭红母子离开，大家也就散了。
江可然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家门。江可然免强喝了点粥便睡了，想明天不上班上姐姐家把尹浩接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