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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侠之大者隐于市

“小二,上壶酒,再来两个小菜,快着点啊。”

明,万历年间,大明境内,江南小镇太平镇,迎客楼。

一个名字普通的小镇子里,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酒楼,这里却有一个不平凡的人…因为,整个店里,整个镇上,甚至整个大明,只有他一人…

在站着睡觉…

“小二呢,有没有会喘气儿的了?”方才的那位客人不耐烦地喊道。

老板钱义德赔笑着从帐台后走过来,钱义德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脖子以上,不加丝毫掩饰地顶着一副圆滑的嘴脸,“奸商”二字在脸上若隐若现,呼之欲出。

“哟,客官,您别生气,稍等啊,马上就来。小二!小二!!慕容起!!!”

店里依旧没有那位小二的回应,钱义德为此大为恼火,一副即将爆发的模样,一对闪着锐利光芒的小眼睛四下环视着。正在柜台后埋头记账的账房秦熙举起笔,头也不抬地用笔尖指着楼梯对老板说:

“后面。”

老板闻言,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楼梯后边。只见楼梯下,小二慕容起肩上搭着抹布,背靠着墙,站在那睡得正香。慕容起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但眉目倒还算清秀,此时的他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脸上还泛着笑容。见此情景,钱义德不由得火冒三丈,举起手狠狠地拍在他的头上。

慕容起吃痛,立刻惊醒过来:

“谁!”眼神还有些呆滞的慕容起见面前的是钱义德,紧忙挤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嘿嘿…老板,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钱义德心中本就有气,看到他这做作的笑容,顿时怒发冲冠:

“你!马上去给我干活!打烊以后我再找你算总账,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偷懒,不然我让你后悔打娘胎生出来!”

慕容起急忙赔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钱义德的胸口:“是,是,是,嘿嘿,老板,您消消气啊,跟我这样的小子生气不值当,您说万一气坏了身子那多不好啊是吧,再说了…”说着,慕容起已经摘下肩上的抹布,想要给钱义德擦汗。

钱义德眦目欲裂:“滚!!!”

“是…”

————————————————

入夜,迎客楼后堂。

“慕、容、起!你给我滚过来!”从房中传出的又是钱义德怒气直冲斗牛的声音。

“哎,来嘞,老板,您叫我?”正想从后院溜回房间去的慕容起见自己的行踪又被老板发现,只好乖乖进了后堂。走进门来,他还不忘满脸堆笑地向钱义德做了个揖,“嘿嘿,老板,恭喜发财啊,您有什么吩咐?”

钱义德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抓住你偷懒不是第一次了啊,你到底想不想干了?要是不干就赶快给我走人。”

慕容起咧着嘴,无比做作地赔笑着答道:“嘿嘿,老板啊,是我错了。我昨晚没睡好,明天…不是,以后肯定不会了,如果再犯,我就…就不要工钱了,您看…”

没等慕容起废话说完,钱义德就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还敢提工钱?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就马上让你滚蛋!”

慕容起对钱义德的愤怒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只知自己此次又是逃过了一劫,便急忙作揖笑道:

“是,是,多谢老板,多谢老板,您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去干活了啊…”

————————————————

片刻之后,伙计卧房。

“起哥,又被老板骂了啊。”店里的杂役,一个叫周通的胖子,正坐在床上啃一个梨。

“啊哈哈,是啊,感觉不错。”慕容起坐在桌边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块只剩一半的玉佩,看来他并没把刚刚钱义德的训斥当一回事,当然,这或许是由于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缘故…

“你昨天整晚坐在房顶是在干嘛啊?”一向迟钝的周通也没深追,又问起其它的事情。

这句话似乎正搔到慕容起的痒处,顿时使他来了兴致,他把玉佩揣进怀里,神神秘秘地对周通说道:“问得好,我告诉你啊,我听说世上所有的事都能从这晚上的星空里体现出来,不管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抬头看看天,就全都能知道了。诸葛亮你知道吧?他就是因为会解读星象,所以才能神机妙算,决胜千里。我昨晚就是想去看看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周通好像对此十分好奇,把嘴里的梨咽了个干净,圆睁着小眼睛盯着慕容起,认真地问道:

“真的吗,那你看到什么?”

慕容起一脸神秘,抱着双臂得意地笑道:“我啊,哼哼,我预感到…我今天会被老板骂,结果…还真就被骂了。”

周通丝毫没有怀疑:“是吗?那还真灵啊。”

“那是方术,他,不行。”同住一间伙计房的账房秦熙说道。这位秦账房说话从来不会说太多个字。

慕容起对秦熙泼他冷水已经见怪不怪:“喂,你不信吗…对了,白天的事肯定是你告诉老板的吧,怎么又把我给卖了?”

“谁都知道,除了老板。”

慕容起撇撇嘴,揉着下巴想了想:“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该换个地方打盹了,在那家伙眼皮底下摸鱼还是太冒险了。哎,粥桶,走,随我一同夜观星象,看看明天会有什么事。”

“我不去啊,我要睡觉了。”周通说完,便要躺下,慕容起一跃上前,从他手里抢过剩下的半个梨,啃了一口,笑道:

“那就让你的梨陪我喽。”说完,便转身跑出了房间。

屋里的周通看着慕容起跑向屋外的背影,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更大的梨,边啃边对着门外喊:

“起哥啊,你不怕明天老板气极了,真把你赶走啊?”

慕容起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搬过梯子来,一边向房上爬一边赌气地嘟囔道:

“我就不信我看不出来,今天再试试,这次一定要看个明白。”

话音刚落,他便已三窜两跳地爬上了房顶。

————————————————

午夜,屋顶上,慕容起双手拄着下巴,呆呆地望着星空。远处树林里一大群惊鸟飞起,掠过洁白的月亮,融入夜色之中,慕容起没有在意,仍是眼都不眨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与此同时,树林中,有两个人影正相对而立,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拔出背在背后的长剑,轻轻一挥,划出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剑风过处落下几片树叶,惊起了停在林中树上的一群飞鸟。

白衣人面前不远,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微微垂首,虽和白衣人相对,却并不抬起头看白衣人一眼,斗篷上宽大的兜帽遮住月光,夜色中难辨其容貌。闻听宝剑破风之声,黑衣人微微抬了抬头,斗篷下,男子冰冷的话音传来,声音中透着不屑:

“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刚刚见面就拔剑了啊?你为什么追我这么久?”

白衣人开口,声音中蕴涵着正气,却同样冰冷:

“笑话,这话应当我问你才是,你为何盗取本派秘籍,速速还来,尚可饶你不死。”

黑衣人冷哼一声:“哼,秘籍?我可没见过什么秘籍,速速退去,我没时间和你纠缠。”

白衣人手中宝剑翻飞而起:“休要狡辩!”

话音未落,剑锋先至,转眼之间,白衣人手中长剑已刺向黑衣人面门,黑衣人轻轻一闪,避过一招,二人便就势斗在一处。白衣人剑法迅如疾风,招招毫不留情,黑衣人身法极快,却只是闪避,黑色身影飘忽闪烁如鬼魅一般,使得白衣人每剑都只得落空。斗了三十回合左右,黑衣人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几乎未动,便已如蓬絮随风般轻盈地向后一跃,跳出了圈外,白衣人也收住剑招,黑衣人轻蔑地道:

“不过如此,这雁归南的弟子终究也只有这种程度,哼哼…就凭这点本事也能声誉鹊起,与少林武当这样的武林泰斗平起平坐,哼哼…中原所谓武林也要没落了吗…”

白衣人高喝一声:“休要辱我师门!若不是我师父与两位师叔正在闭关,岂容你入我派放肆,还在此口出狂言。”

“他们算什么,即便他们三人同时出手,也难近我身。你回去问问他们可知这《绝尘篇》记载的是何内容?他们只知道这东西来历不凡,便拿它当珍宝一般藏起来,可怜这宝物这么多年不见天日,你回去告诉他们,如今此物算是物归原主,叫他们休要再打主意。”

白衣人并不理会黑衣人的话,又举起手中长剑:“胡言乱语,速速归还,否则我不客气了。”

“哼”黑衣人轻蔑地冷哼一声,身形一闪,隐入林中,踪迹不见!

白衣人侧耳仔细倾听,长剑插回背后,脚下生风一般向东追去。

————————————————

翌日清晨,迎客楼后院。

“起哥,你昨晚又看到什么了,今天还会不会挨骂啊?”从伙计房间出来的周通揉着朦胧的睡眼问慕容起道。慕容起正在院里洗脸,闻声,抹了抹脸上的水,说道:

“笨蛋,那种事情谁看啊,要看就要看些大事啦。”

“那什么事算大事啊,难道今天你会被老板赶走啊?”

没理会周通不着边际的打岔,慕容起一边用手巾擦着脸一边说道:

“我昨晚发现有一颗星星‘嗖’的一下飞了过去,而且是越飞越高,眨眼就不见了,我敢说,定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那是飞星,古已有载。”秦熙也从房中走出,他已经收拾停当,要去开工了。

慕容起对于这秦熙爱泼他冷水的习惯已经没了脾气:“去去去,别跟我较劲,咱们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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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辰时,太平镇。

时节正逢盛夏,虽然还未至正午,但由于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所以那滚烫的太阳早已烤得人们昏昏欲睡;街上热气蒸腾,使整个小镇如同海上蜃景一般朦朦胧胧;整条街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路边的摊主们干脆躲在凉棚下打起了盹儿。迎客楼里也同样没有半个客人,小二慕容起站在门口,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突然一阵阴寒之气从背后袭来,慕容起回头一看,见老板钱义德正死死盯着他,便急忙用力拍了拍脸。钱义德摇着手中蒲扇,愤愤地抱怨道:

“这都到正午了,怎么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慕容起扯下肩上的抹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老板呐,这外面的天热成这样,没事谁还出门啊,都躲在家里乘凉啦。”

钱义德气愤地摆着手说道:“去去去,你别在那闲着,快去打桶水,洒在地上消消暑。”

慕容起对这个差事似乎十分感兴趣,钱义德话音刚落,他便一跃进了店里:

“哎!好嘞!”

话刚说完,慕容起便从后门冲出了大堂,跑到后院的井边,将辘轳上的木桶抛入井中,摇上一桶水来。他没有急着把水提回前厅去,而是先弯下腰把脸浸入了这一桶凉得仍有些刺骨的井水中,享受起这酷热季节中极为难得的清凉。许久,直到全身的暑气全被驱走,慕容起才直起身来,很是满足地笑道:

“啊哈哈,好舒服好舒服,这口宝贝水井,就是给我个美人我也不换啊。说也奇了,那钱义德就用这井水兑在酒里面,竟然没人能喝得出,反而卖得行市大好,唉…世风日下啊…不过想想也是,来这小店里喝酒的能有几个懂行的,无非就是喝个爽快,那些莽汉一口一坛,哪喝得出是个什么味道。这井水这么凉,这天气又这么热,在里面兑些酒来卖,自然受欢迎…啧啧…钱义德啊钱易得,一坛杜康兑条河,莫道淡而无酒味,一两一壶不打折…哎呀~我真是太有文采了~应该写下来贴在店里才是。”

独个儿嘟囔了一阵之后,慕容起便要将那桶水提回前厅,这时,后院突然有人重重地叩了两下院门。

慕容起一愣,随即喃喃道:“嘿,这谁呀这是,有正门不走,走什么后门呢…不会真是美人吧?嘿嘿,刚才我说的话可不算数…”

想到这,慕容起放下水桶,抹了抹还留着水迹的脸,便走上前去开门。慕容起刚刚打开门闩,便见一个白衣男子带着满襟的血迹,未吭一声,一头栽倒进了院内。

慕容起着实被吓了一跳,猛地向后跃了一步,惊叫道:

“妈呀!这谁呀这是,你要死别死在这啊,这么热的天,死在这还不臭了!”

“…”白衣人倒在地上没有应声,更没有动弹。

“喂,不是真死了吧,跟、跟…跟我可没关系啊。”慕容起慌张地四下环视了一圈。

店外小街上空无一人,院里也只有他一个,慕容起总算放心一些,低头盯着白衣人不知所措地发着愣。半晌,白衣人也还依然没有动静,慕容起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向前一步走到白衣人身边,低下头看了看。随后他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衣人,又将手伸到他鼻下,查看他是否还有气息。

手指感觉到微弱的气息,慕容起这才放心地长出一口气:“啊…没死啊…看他这副样子,不会是被山贼抢了吧?还背了把剑?哈,肯定是跟人家拼命又打不过人家了,结果被收拾了一通。不过…也没见他身上有伤,怎么吐了这么多血?算了,不管这些了…哼,算你命大,要是看见你的是老板,肯定马上把你扔出去了。”

慕容起向四外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人,急忙关起后门,连拖带拽,把白衣人拉进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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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太平镇迎客楼后堂,店中伙计午餐时间。

“起哥,老板干嘛又骂你啊?”周通嘴里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问饭桌对面的慕容起道。

慕容起一边风风火火地向嘴里扒着自己碗中最后一点饭菜,一边胡乱摆了摆手:

“没什么,他昨天的火气还没消呢,刻意找我的茬。昨天他让我打一桶水,我不就是耽误了两刻钟吗,他就差点吃了我,哼,真把我当驴使唤了啊,我就不能上上茅房、吃吃饭什么的吗,嘁…”

“哦。”周通头也不抬地挑拣着盘中可以下口的菜,对慕容起的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嗝…我吃饱了。”慕容起把嘴里饭菜咽了个干净,随后拿起盘中最后一个馒头从餐桌前起身。

周通的目光从盘子上离开,却又紧紧跟随着慕容起手上的馒头:

“起哥,你吃饱了哦,那…那你那个馒头就给我留下吧。”

慕容起朝周通晃了晃手中的馒头:“我留着宵夜不可以吗?”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后院走去。

“哦。”周通无奈地低头看了看饭桌,拿起桌上的一个还有些许汤汁的空盘,把自己剩下的半个馒头按在上面擦了擦,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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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起走到后院,四下环顾了一番之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柴房,又轻轻地将房门关上。柴房角落,白衣人仍然昏迷,躺在柴垛后。

“还真能睡啊…看他伤得这么重,不送医的话,会不会死在这啊?真要是那样可怎么办啊?可恶…慕容起啊慕容起,你怎么总是改不了这爱管闲事的毛病,他要是死在这,你岂不是百口莫辩…”慕容起见白衣人没有丝毫要醒转的征兆,皱起眉头思索着,喃喃自语道。

思考了半晌后,慕容起自语道:“对,把他叫醒再说。”

打定主意后,慕容起蹲下身去,轻轻拍了拍白衣人的脸:“喂,醒醒…喂,醒醒啊…吃饭啦…吃饭啦!着火了啊!!喂,你仇家找你索命来了啊!!!”

任凭慕容起手舞足蹈,白衣人却依旧没有反应,慕容起一着急,用力地向白衣人胸口捶去,白衣人眉头一紧,张口吐出一摊黑血,醒转过来。

见白衣人醒转,慕容起大喜:“哎,醒了醒了醒了。”他自是不知,白衣人受的是内伤,胸口被瘀血所滞,才会陷入昏迷,莫说醒来,若是拖得久些,连这条命也要断送掉。而正是他的这一拳使白衣人吐出了胸中的瘀血,否则他哪里会这么容易醒来,虽然他这一下让白衣人伤上加伤,但比起瘀血滞留于体内,这些小伤也算不得什么了。

白衣人喘息片刻后,神智逐渐清醒,睁开眼环顾一番后,脸上表情顿时充满敌意,冷冷地问慕容起道:

“这里是…你是谁,想干什么?”

久经事故的慕容起丝毫没有介意白衣人的冷漠,仍旧很是热情地答道:“我叫慕容起,这家店的伙计,昨天你浑身是伤倒在我们店门口,我发善心救了你一命,你应该庆幸自己碰见的是我,要是我们老板发现你,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说不定早就被卷在草席里丢到山上去了。当然,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也就不用谢我了,不过…如果你要意思意思的话我也不介意。我看…你这剑应该值几个钱…”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无奈现下身无长物,来日定当报答,我还有急事,告辞了。”

白衣人脸上表情稍稍放松了些,向慕容起道了句谢,也不理会慕容起的胡言乱语,起身便要离去,可是还未站起便又倒在地上。

慕容起见状急忙扶住白衣人的手臂,让他稳稳地坐好,颇有些忍俊不禁地笑道:

“喂,我说,你别着急啊,我是吓唬你的,我要你的剑也没什么用嘛。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是饿得站不起来了吧?我给你留了个馒头,吃了吧。”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了那个馒头递给白衣人。

“多谢,不必了。”白衣人摇摇头谢绝了,言毕,便坐起身来打坐调息运转真气,片刻,却又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那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内功怎会如此之高?白衣人心想。

慕容起见白衣人吐血,急忙扶住了他,让他靠在身后的柴堆上坐好。见他并没大碍,慕容起才放下心来,咬了一口手上的馒头,一般嚼一边问道:

“你在哪遇到的山贼啊?看你好像会点武功的样子,怎么还被伤成这样?”

白衣人抬起头来看了看慕容起:“你误会了,不是山贼…这只是本门的一些私事,不便透露,抱歉。”

“哦,我知道了,这个我清楚。我也知道你们这些有门有派的人就爱打来打去的,不过…这下手也太狠了吧,你可差点就死在这了。”慕容起耸了耸肩,睥睨道。

白衣人微微叹了口气:“此番乃是事出有因…啊,失礼了,还未请教恩公大名。”

慕容起急忙咽下口中的馒头:“唔…啊,我叫慕容起,太平镇迎客楼的小二。”

白衣人拱手施礼道:“慕容兄,在下齐路遥,师承归雁门掌门。慕容兄,多谢您救命之恩。对了,请问在下昏迷多久了?”

“只有一天一夜。”

齐路遥神情微微放松了些:“啊,还好…对了慕容兄,能否请您帮在下找些药来?”

慕容起挠了挠头问道:“什么药啊,我也不懂疗伤,不如你给我个方子,我再去照着弄。”

齐路遥点点头:“那好,那麻烦恩公取纸笔来,我为你写一张药方。”

慕容起点头应下,随后回房拿来了秦熙的纸笔,让齐路遥写下了一个药方。慕容起接过药方看了看,起身刚要出门,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回身来问齐路遥道:

“对了,这药是不是很贵啊?太贵了我可没钱买啊。”

齐路遥摇摇头说道:“不,只是几味益气归元的普通药材,而且慕容兄放心,今日的救命之恩齐路遥绝不敢忘。在下返回门派之后,一定会再回来的,到时所有花费一定如数偿还给慕容兄。”

慕容起笑笑,神情明显放心了许多:“哈哈,是吗…啊,不用不用,都是朋友,说什么还不还的。不过…要是你非要还,我也不会拒绝的啊,毕竟是你一番心意嘛,哈哈。”说完,走到柴房门口,仔细地听了听,确定后院没有人之后,便一溜烟从后院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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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暮色渐浓,迎客楼后院,慕容起正蹲在白天自己搭起的土灶前,拿着一个破蒲扇,扇着火给齐路遥煎药。这时,周通悄悄从他背后走了过来,突然大声笑道:

“噢!起哥啊,你开小灶!做什么好吃的呢?”

慕容起着实被这一声大喊给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地上,急忙回过头来,却见身后的人是周通,不由得大动肝火,拿着破蒲扇猛打周通的头:

“乱嚷什么!什么小灶!什么好吃的!你想吓死我啊!那么大声干什么!”

周通双手抱着头哀求道:“别打了啊,我错了。起哥,那你这是在干嘛啊?”

“我用个药罐子不煎药还能干嘛,煲汤吗?再说了,你不是总说自己鼻子灵吗,你自己闻闻,这味道是人吃的东西吗!”慕容起余怒未消,没好气儿地对周通说道。

“你病了,还是被揍了,煎药干吗?”周通揉着脑袋,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个…你跟我来。”慕容起斟酌了片刻之后,带着周通来到柴房门口,打开门,拉着他走了进去。

“啊!”周通刚刚看到齐路遥,便马上惊讶地喊了一声,慕容起趁他还没喊出声,立刻捂住他的嘴,顺势在他脑后猛拍了一下。

“喊什么,小点声,明白?”

周通点了点头,慕容起这才松开手,周通低声问慕容起道:

“他…他是谁啊?”

“在下归雁门弟子齐路遥。”齐路遥躺在柴垛上向周通抱了抱拳。

慕容起不乏得意地说道:“他受了重伤,多亏被我救了,才捡回条命,所以呢,我是他的恩公。”

“哦,起哥你还会发善心救人啊?”周通用将信将疑的眼光看着慕容起。

这话让慕容起很是尴尬:“这…这什么话,难道我不像个好人的样子吗?”

“不…不是啊!”周通刚要说实话,可看到慕容起的眼神,马上就改变了主意。

慕容起索性不去理会这迟钝的周通,抱着双臂把头扭到一旁。片刻,想起了什么,便转回头来对周通说道:

“粥桶,你可不许给我说出去啊,尤其是老板和那个秦账房。”

周通点点头:“啊,知道了。”

慕容起回过身来看了看齐路遥,齐路遥的情况看来还是很严重。

“你感觉好些了吗?”

齐路遥点点头:“吃过一次药,感觉有些好转,已能稍稍调动气息了。”

慕容起闻言,猛地一惊:“呀!对了,外面煎的药差不多要熬好了。”说完,急忙跑到后院,把刚煎好的药倒入碗中端进了柴房,对齐路遥说道:

“还好没有过火。来来来,快把药喝了。”

周通搀扶着齐路遥坐了起来,齐路遥对慕容起抱了抱拳: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齐路遥没齿难忘,今后恩公若有需要,齐路遥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齐路遥说完接过药碗,慕容起急忙撇下垫在手上的抹布,用烫红了的手指捏住耳垂,笑笑说:

“客气了,其实我也不是白帮忙的。”

齐路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在下离山有些匆忙,现下实在是身无分文啊。”

慕容起笑笑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想…等你伤好能不能教我点功夫啊?”

听过慕容起的要求,齐路遥十分为难地说道:“这个…本门功夫不可外传,若恩公想学习,可以与我一同回去,拜入我师父门下。”

慕容起闻言连忙摇头:“我可不去,一拜入门派,那麻烦事可就多了呢。再说了,万一让人打成你这副样子…嘿嘿…算了吧。”

齐路遥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在下这次只是因为一些意外…不过人各有志,恩公你不愿入我归雁门,在下也不强求。那么若是恩公想学,在下可以教恩公一些寻常的运气吐息之法和一些基本拳脚功夫,虽然算不得高明,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必要时也可用来防身。”

慕容起转着眼珠算计了片刻后,点点头说道:“也好。不过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齐路遥毫无迟疑地点点头:“在不超出在下行事底线的情况下,无论何事,只要恩公吩咐,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慕容起笑着摆摆手:“没那么严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再别叫我恩公了,我听着总觉得别扭。”

齐路遥闻言便是一愣,显然对慕容起的要求大吃了一惊:“这…啊,好,没问题,那若是恩公不介意,那在下便叫您一声慕容兄吧。”

“哈哈,好,齐贤弟,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称了。”

此时,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周通突然满脸堆笑地对齐路遥说道:

“那我们也是兄弟了啊,哈哈。那个…齐兄弟,你说的那个功夫…能不能让我也学学啊?”

慕容起闻言,笑着拍了拍周通的脑袋:“你这个粥桶,还真会捡现成便宜啊,好好好,你也跟着我学吧,齐兄弟不教你的话就由我来教。好了,齐贤弟,快把药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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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傍晚,太平镇迎客楼。

“哎,李老爷,您慢走,再来啊。”

慕容起终于送走了店里最后一个客人,未有半刻迟疑,便急急忙忙收拾好了店里的桌椅。慕容起这般勤快倒是让柜台后的老板钱义德颇为惊异,使得钱义德带着诧异的神情,眼都不眨地望着举动反常的他。

慕容起倒是没有理会钱义德的注视,收拾好店里的事,连招呼都没打,便急忙跑到了后院。进入柴房之后,他却发现齐路遥已经不在了。

慕容起跑到院里四下张望了一番,在一旁的伙计房看到了周通,急忙上前扯着他走到角落,压低声音问道:

“齐兄弟呢,怎么不见人影了?”

周通低声答道:“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去镇子边的山上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是吗,那好,我去找找看吧。”

说完,慕容起便急忙跑去了太平镇外的小山下。刚走到山脚,他就听到树林中有剑刃破空之声。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林中,慕容起发现齐路遥正在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练剑,剑招迅猛凌厉。慕容起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站在林中仔细观看。看着看着,慕容起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跟随齐路遥的剑招舞动起来。

剑过几式之后,慕容起一个不留神,右脚绊在地上一根突出地面的树根上,当下狼狈摔倒。齐路遥远远的听见声响,立刻收住剑招,冷声喝道:

“谁?出来!”

慕容起趴在地上呻吟道:“哎呀…摔死我了,齐兄弟,是我啊,快来拉兄弟一把。”

“原来是慕容兄啊。”齐路遥闻声,赶过来扶起慕容起,问道,“慕容兄怎么来了?”

慕容起掸去身上的土,揉了揉摔疼的地方:“是粥桶告诉我你来这边了…对了,我刚才看见你在练剑呢,看来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啊。”

齐路遥点点头:“没错,多亏慕容兄和周兄照顾,路遥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前几天我已经把吐纳之法和一些基本拳脚都教给你们二位了,接下来只要自己勤加练习即可,我想明日一早就回去了,免得师父师叔挂心,而且我也担心派中会不会出事。”

慕容起知道齐路遥归心似箭,也不加挽留:“也好,那今晚你就再指导我一下那几套拳法吧,我有些地方还不是很明白。”

“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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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太平镇北,居贤山山脚。

“慕容兄,已经送出很远了,不用再送了。”齐路遥牵着马,转过头来对身旁的慕容起说道。

慕容起点点头,拍了拍齐路遥的肩,笑道:“那好,齐兄弟,路上小心,再遇见打伤你的人,千万不要硬拼啊。”

齐路遥施礼道:“好,多谢慕容兄提醒,保重。”

慕容起也拱手抱了抱拳:“保重。”

齐路遥点头应下,随即飞身跃上马背,绝尘而去。慕容起目送齐路遥转过山脚后,想起昨夜齐路遥在林中所练的剑法,思忖道:难道那就是他们门派的功夫?真是的,看起来比他教给我的厉害得多嘛,这齐兄弟真是死板,就透露一点给我能怎么样嘛…嘻嘻,幸好兄弟我记性好。

想到这里,慕容起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回想着之前记住的剑招,又一次舞动起来,慕容起悟性很好,一边练习一边仔细拆解分析着每一个招式,生怕自己所记有误。

在金色朝阳之下,慕容起舞剑的身影已比先前轻盈的不少,乍看起来已颇有些江湖中人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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