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的蛮苗子,敢来这里撒野,让你们有来无回。”
“这些魔教的人杀了我们好多兄弟,今天一个也不能放他们走!”
旁观之人大多都是仰慕水鉴和周泰的江湖人,见水鉴先生轻松化解了霓素凰的下马威,纷纷叫起好来,有些干脆大声鼓噪起来。
霓素凰带来的二十余人则纷纷怒目而视,甚至有些性子急躁的,直接开口咒骂起来。一时之间,两边纷纷吵吵,乱糟糟一团。
虬须大汉杜空海早就看见晏长生了,只是刚才伺立在周泰身旁,不敢乱动。趁现在吵吵嚷嚷的功夫,穿过人群来到晏长生近前。
一年多不见,杜空海修为大涨,想必是当日那吞日金蝼的功劳。
“小道长,你可来了。要是再晚几天,我师父就要走了。”杜空海风风火火拉着晏长生走到周泰身旁。
“师父,这就是我跟你老人家说过的小道长。”杜空海向周泰引荐。
“见过周老前辈,在下晏长生。”晏长生恭敬的对周泰一稽首。
“道长好风采!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听我这徒儿说道长当年曾经相助击杀一只妖蝼。今日看来,想必是道长出力甚多才是。”周泰上下打量晏长生几眼,心下微微一惊,居然看不透这小道士的修为。只是从对方的气度上看绝非等闲之辈。这么年轻的少年道士,有如此修为,实在罕见。心下对晏长生当即高看了几分。
“稍有助力,不敢贪功。”晏长生微笑回应。
虽然自己的牛皮被师父看穿,杜空海依然脸色不变,看来此人脾性就是如此。转头看到跟在晏长生身边贼眉鼠眼的李寿,大嘴一咧:“哎,你是何人?”
“见过周老前辈!”李寿赶紧给周泰鞠躬。“我跟他一伙的!不是,呸呸,你看我这嘴,是一起的。”李寿叫道。
周泰只是微微‘嗯’了一声,便不在看他。
晏长生似混不在意。
杜空海见晏长生没有表态,似乎默认,便皱了皱眉,不再管李寿。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向水鉴与霓素凰那边。
李寿见几人默许了他的存在,心下大喜。当即拔高胸脯,趾高气扬的扫视周围人群,生怕别人看不到他跟在武道大宗师身边。
只是人丑众人嫌,李寿的得意没几个人注意,倒是有不少目光投向了晏长生。有些还小声议论着,不知道这年轻的小道士是什么来头,能得周泰的垂青。
只听霓素凰妙曼悦耳的声音传来,穿透在场纷嚷吵杂,如金磬垂鸣。一瞬间场中静了下来,只有霓素凰的话音在耳。
“你们所谓正道视我五毒教为魔道,只因我教之人习练毒功之故。可我教却并未滥杀无辜,反倒是你们所谓正道人士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对我教之人大肆屠戮。做下的恶事比之我教多过百倍。你们用刀剑杀人的是正道,我们用毒功反抗的就是魔道,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今日我来,就是要与水鉴先生讲讲道理。”
霓素凰美目扫过周围众人,有些人在她目光之下面露愧色。的确如霓素凰所言,若是仔细分算下来,所谓的正道也有不少人是坏事做绝。然而更多的人则是不以为然。
“今天冒昧前来,扰了周老前辈的清修,只为请周老前辈做个见证。”霓素凰向周泰微微一福。
周泰拱手还礼。毕竟同为武林宗师,周泰也不好在霓素凰面前拿大。
“小女子与水鉴先生比斗一场,若是输了,我五毒教从此不出苗疆。若是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则大江南北,任我五毒教众行走,正道中人需平等相待,不得随意打杀。水鉴先生意下如何?”霓素凰望向水鉴。
“如此也好!”水鉴先生微一沉吟,“你我两道这些年来纷争不断,门下众人杀来杀去,白白耗损了太多的无谓性命。所谓正邪道魔,只是世俗之分。只要贵教能遵守法纪,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两道未必不能相容。”
水鉴先生身后的小道童怀中抱着宝剑走上前来,被周泰挥手拦住。
晏长生早已看出,霓素凰此次上山,并非是为生死想拼,否则也不会在两大宗师在场的情况下,大张旗鼓的上得山来。打的是趁周泰在场做个见证,以比斗形式划定今后江湖格局的心思。
晏长生能看出来,周泰和水鉴更是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的,可谓眼睫毛都是空的,哪里会不明白。
“刀剑无眼,有失君子之仪。两位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魁首,以老夫看来,意境之争便可。两位意下如何?”周泰开口言道。
“就依周老。”
两人自是同意。
其实周泰还是有帮偏架的嫌疑。水鉴先生的剑法虽然凌厉,但霓素凰的毒功更是了得。而且霓素凰胜在年轻,气血旺盛,若是真以性命相搏的话,还真说不好谁的赢面大。若是意境比拼,那自然是多活了几十年的水鉴占了便宜。意境这东西,完全与参悟的年限相关,越是年长,意境的领悟越深。
霓素凰走到荷花池的栏边,望着池水荷花,红衣大袖一撩,露出一只如白玉般的芊芊玉手,对着荷花池隔空单掌竖起,遥遥发功。
众人皆屏息凝神,注目观望,不知霓素凰要做什么。
万籁寂静鸦雀无声,连拂过池边柳树的微风都一下子停顿了,天地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下来。
只见池水在她真气催发之下,一个漩涡汩汩奔涌,一圈圈的水流向外散去,一个由池水聚成足有半人高的斗大‘魔’字凸出水面。水流如同刀凿斧刻一般顺着‘魔’字的笔画流走,仿佛盛在透明的模子中一般。
围观之人不由发出一声轻呼。众人都是修炼了多年武道之人,以内力隔空扰动水面不难做到。但像霓素凰这样相隔十余丈,以内力随心所欲调动每一束至柔水流,化无形为有形,使之凝聚成字,这种功力已经是将内家功力练到炉火纯青,收发由心的境地了。
周泰也是微微颔首。
霓素凰只是略一思忖,便继续催发内力。斗大的‘魔’字只是稍稍一现,便见组成笔画凸出水面的半尺高水墙腾挪转动,旋即变成一个‘毒’字。显然是霓素凰的心迹显露,五毒教只修毒功,并非魔道。
围观人群不时发出阵阵赞叹,这一手功夫,当真了得,不愧是武道大宗师。
随霓素凰来的二十多个苗人也都神气起来,挑衅般看着对面的武林人士。
身穿黄裙的阿朵儿更是眼睛瞪的溜圆,挺胸叠肚的拿眼角瞥着周围的正道武林人,那样子就差挨个揪着耳朵问“服不服”了。
晏长生倒是不如何惊异,暗自思忖,换做自己也能做到。他旁边的李寿张着大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也是练了十几二十多年的武艺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算是开了眼了。
众人纷纷为水鉴先生捏了一把汗。
水鉴先生见霓素凰露出这一手,面现凝重之色。也是站在池边,隔空遥遥竖起一只手掌。直见池中‘毒’字的旁边,水波翻卷,缓缓浮起一个同样高的‘道’字。一‘毒’一‘道’,两个水流凝成的字仿佛是工匠用玉石刻出的一般浮在水面上,波光流转,相应成趣。
周围人等纷纷喝彩,为水鉴先生助威。
“哼,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我看还不如我师父呢。我师父的可是变了一个字的。”阿朵儿不屑一顾的说道。
霓素凰聚水成‘毒’,水鉴先生凝水成‘道’,两人各是聚了一个字,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荷花池底,一只青蛙正在荷叶下休息,好似被水鉴先生的道字吸引,从池底浮上水面,爬到荷叶上。看着‘道’字,后腿一蹬,便跳到上面。水流形成的‘道’字有若实质,任其在上爬来蹦去,丝毫不变。
众人看的真切,有几个气不过的当即纷纷出言回击阿朵儿。
“变了个字就了不起么?看看,这才是高明,连青蛙跳上去字都丝毫不乱。”
“就是。我看啊,水鉴先生这手比变个字还要厉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场比试虽然没有刀光剑影,鲜血飞溅的激烈场面,然而其中比拼之高深,已是到了围观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晏长生知道,隔空发力对力道的掌握尤为精细,稍有一丝一毫的干扰,便需百倍的功力克服。霓素凰由‘魔’变‘毒’体现的是真气转换自如,而水鉴的‘道’能承蛙体现的是真气控制入微。两者之间其实各有所长,难分高下。
“荷花池,生荷花。荷花池里有个道,道上一青蛙,一戳一蹦跶。”李寿这时摇头晃脑的脱口而出一首诗来。
刚还争论的面红耳赤的两帮人一听,立刻安静下来。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同时爆发一阵哄笑。
晏长生嘴角一阵抽搐,一脸嫌弃的看着李寿,悄悄远离了他两步。
就在此时,人群惊呼又起。
原来是水鉴先生似乎不满足这种似乎难分高下的局面,首先有了动作。
只见池中水流形成的‘道’字在水鉴先生手掌一动之下,‘哗’的一声脱池而出,从荷花池中立了起来,形成一个半人高,半尺厚的‘道’字,组成‘道’字的每一道流水悬驻于空。在阳光的照耀下,绿色的池水凝成的‘道’字流光溢彩,旭旭生辉,映照的池塘及周边范围波光潋滟,如梦似幻。难怪引起围观人群惊呼不断。
这与凸出池水成字完全不同,高下立判。水流凸出池水成字,毕竟有池水为基做依托,字与池水皆为一体,有承载受力的基础,虽然奇异玄妙,但还在人的心理承受之内。而从池中立起,只有字的一边靠池水承力,上面的笔画完全凭空停驻,全无受力承载的根基。这已经超出人们对武学的想象力了。
这还不算,随着水鉴的眉毛一挑,这个巨大的‘道’字直接拔地而起,彻底脱离了池水,悬浮在空中!那只青蛙则趴在‘道’字中间,随着一起升在半空。绿色的水流波光闪烁,一漾一漾的,在周围人群中映照出一道道波纹,人们仿若置身于水波之中。
周围鸦雀无声,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眼前的情景,连叫好都忘了。
这手可比刚才只是凸出水面高的太多了!就算是傻瓜也能看出来水鉴要胜出了。
可是还没等周围人群反应过来,霓素凰玉手微微一动,‘毒’字同样拔出水面悬浮在空中,与‘道’字隔着三丈多远,两个同样大小的池水形成的字,遥遥相对。两个字如同两个散发水波的源头,一圈一圈的波纹从其上荡漾开去,如水浪般互相起伏冲抵,围观之人如沐水中,浑身清凉。
人群哗然。众人兴奋的大声叫嚷,这次真的是开了眼界了,不需此行。仅此一景,传出江湖的话,就能传几十年呐。作为此刻情景的见证人,众人与有荣焉。
刚才看到水鉴先生‘道’字悬空还一脸紧张的阿朵儿,此时兴奋的对着周围叫喊。
“得意什么,还是水鉴先生厉害,看到没,道字里面还有一只青蛙呢。”一个正道人士对着阿朵儿大叫。
“放屁,是我师父厉害,我师父的毒字笔画多。”小丫头不服气,开始耍赖了。
五毒教之人与众正道人士也是互相争论,谁也不服谁。
就在两边争的面红耳赤难分高下之际,悬在空中的两字又有变化。这次是霓素凰先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