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偈》
“师父,我想下山了。”明台如是说道。
笃笃笃
木鱼敲了三声。
“师父,我想下山了。”明台又是说道。
“修有大成?”老和尚开口了。
“并无。”
“心有陈杂?”
“仍在。”
“为何下山。”
木鱼又敲了三声。
“徒儿只知身在佛门中,不可理会凡俗之事。但如今俗间灾厄四起,即使徒儿武力卑微,修行不满,却不想仍旧端坐于此。”
“可是真心话。”
“佛门子弟,不敢妄言,徒儿自当谨记。”
“我佛慈悲。”
老和尚不再打坐,站起身来。走到堂前树下。
树叶飘落,铺满一地。
“你且看这。可悟出什么道理。”
明台也起身,走到老和尚身边。
观看了一番。回答道。
“徒儿愚钝,请师父指点。”
“阿弥陀佛。”老和尚念了一句佛号。
“你何时参悟,为师何时准你下山。”
“是。”
……
“明台,你去山脚挑些水来。”
“是。”
明台担着扁担,挑着山下泉水,健步如飞。蜿蜒崎岖的山路,对他来说却是如履平地。
“师父,我明白了。”
老和尚敲了敲木鱼。
“师父是想要让我修成正果,才有能力去面对一切邪恶。”
老和尚没有应道。
明台自知错了,双手合十,喊了声阿弥陀佛,悄悄地退下了。
……
这天气大抵是有些寒冷了,树叶抵挡不住天地严寒。
明台多穿了几件衣服,在堂前院中清扫落叶。
这纷纷落叶似乎是故意扰人,从树上不停地落下,明台扫过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又多出了几片。
明台抬头望了望枝头。
明台又来到师父面前。
“这世间的苦难就像是树下的落叶,即使我用尽一生的精力去清扫,都不可能有一天能够扫干净,因为它会周而复始,生即落,落即生。”
老和尚依旧敲着木鱼,没有回答。
……
老和尚生病了,似乎是因为长久披着一件单衣打坐参禅,得了感冒。
额头滚烫,老和尚气吁奄奄,像是命不久矣。
明台挑了一桶清水来,用毛巾蘸了蘸冷水,将它敷在了师父的额头上。
又去山间采了些草药,熬成药汁,喂师父服了下去。
晚间时分,老和尚气色红润了起来,似乎是那一碗药的功劳。
明台看师父的身体好些了,说道。
“人之生老病死,都乃天意所为,门前的树叶也是一样,抵不过天意严寒,就要落叶,而徒弟下山,是依照本心,却是违背了天意。”
老和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冷了,好多东西也快看不到了。
……
禅房内灯火通明,老和尚在为明台缝补破旧的衣裳。
老和尚年事已高,眼力手力都不如以前,时不时就被缝针刺到手指。
起来解手的明台,路过窗边,看到师父一边吮吸刺伤的手指,一边缝补衣裳,眼眶红了红。
明台不是没有跟师父要求过,自己来缝补。而师父每次都说,以后我为你做这点事都没几年啦。
明台是老和尚从山间里找到的,那个最初的年代,到处是野兽横行,灾厄连天。老和尚说他小时候不哭不闹,第一次把他接过来时,总是拉着师父的衣角不放。老和尚说,既然我们有缘,不如你做我徒弟,我们师徒二人在这山中相依为命吧。
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风雨交措,老和尚教他武学,教他为人处世,教他念佛吃斋。
第二天,明台来到师父面前。
“我不想下山了。”
“可是未修大成?”
“是。”
“可是心有陈杂?”
“是。”
老和尚敲了敲木鱼,叹了口气。
“可是未能参悟?”
“是,但是徒儿不想下山的原因并不是这些。”
“徒儿见师父年事已高,只想陪在师父身边,直至百年。若是徒儿下山去了,还有谁照顾您呢?”
老和尚叹了口气。指着那棵树说道。
“你看那枝头仍有些枯黄的树叶并未归根,因为它们心中仍有牵挂,即便这样。也有落叶的一天啊。”
“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当你心中没有这棵树时,你定不会有那些多般的感悟。这世间从未有苦难和灾厄,有的只是每个人的心。”
“你下山上山,无非是你的心看到了什么。”
“你且记住,不管下山后看到什么,你都要问问自己的心。”
“为师虽年事已高,但照顾自己还是可以,你且安心下山。”
“一身皮囊已行八十余载,为师早已见惯这人间百态。”
……
老和尚坐化得很突然,就在明台准备行囊时。
世间都说高僧死后都会化成一颗舍利子。
老和尚却像平常人一样。只不过是在诵读佛法敲打木鱼中闭眼睡去。
本来无一物,怎么会有舍利子呢?
老和尚曾经说过,从小一人流浪他乡,他很想念自己的家乡,希望自己百年后,能够让明台带上他去家乡看看。
至于为什么会给明台起了这个法号。
老和尚说,明鉴自己,常拭心台。
明台没有流泪,因为老和尚和他说过,自身是一副臭皮囊,死了化成灰,不存于世间,则心中不该存留,不该牵挂。
其实前天老和尚大病一场,就已气数尽
失,而他还有一些话未交代完。之后回光返照,为明台解惑答疑,嘱咐后事。
明台收拾东西,带上老和尚的骨灰,下山去了。
临走前,他把寺院打扫了一遍,用布擦拭了一遍师父的禅房。
寺中并未有些积蓄,只因世道变了,建在山头的寺庙,哪里还有人拜佛烧香。平日里都是明台种些蔬菜,以此去俗间换些钱财东西。
明台来到最近的市中,想要搭坐火车去往宝岛。
宝岛是师父的故乡。
售票员告诉他没有宝岛的车票,那里已经被变异兽占领了,已经去不了了。
明台有些落寞,不知道师父的遗愿何时能够完成。
可能要等自己有能力了,赚钱之后,才能做上轮船,到宝岛看看。
而现在,“那你随便给我来一张车票吧?”明台想去外面看看。
“随便?”售票员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哪有人随便买车票啊。
“嗯,哪里城市繁华去哪里。”
“好吧,说到繁华,当然是帝都啦。”售票员无奈地给了他一张去往帝都的票。
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怎么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售票员心里想着。
一张车票就去了明台大半积蓄。
明台坐上火车,心里放空了些。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
明台心里想到一件事,去了帝都又能干什么呢?听说捕兽人是个很不错的职业,自己微末的武功应该能混点出路吧。
他这样想着想着,只听嘭的一声。
“都不许动,谁在动老子一枪崩了他!”一个凶神恶煞的胡茬子举着一把热武器,大声喊道,后面跟着几个同伙,同样端着热武器。
“都给我放老实咯,这辆车已被我们控制,信号也被我们干扰了,你们想求救也已经不可能了,只要乖乖配合,还是有一条生路的!”胡茬子一句话让那些想要求救的人顿时放弃了想法。
“现在你们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们要财不要命,千万不要耍小心眼,被我发现了,你们就是死路一条!”胡茬子一比手势,身后的同伙拿着布袋上前,到一个个乘客面前收刮财物。
明台皱了皱眉头,刚出来就遇到这种事,世间真的如此险恶吗?
众人在热武器的面前不敢卖弄一丝一毫,都乖乖地将身上值钱的玩意交了出来,戒指、玉坠等等。
这些抢劫犯使用的热武器都是从黑市里买来的,市面上不存在枪支,只有警方佩戴。
轮到明台了,他“阿弥陀佛”了一声,依旧坐在那里不动。
“你小子怎么回事,想吃枪子了吧啊!”胡茬子发现不对,走过来危协道,用枪抵着明台的脑袋。
众人心中都替明台捏了把汗。
明台又是阿弥陀佛了一句。正当胡茬子想用他杀鸡儆猴时,意外发生了。
嘭当!
明台瞬间出手,将胡茬子摔倒在地,夺过枪支。嘭嘭两枪,将另外两名同伙击中。
这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胡茬子很纳闷,自己可是后天高阶的高手,在这小城,居然还有人比自己厉害。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况是枪。
他知道自己栽了。为了保命,只能双手高举,“我投降,不要杀我。”
“你的同伴呢?带我去见他们。”
胡茬子知道明台问的是控制驾驶室的同伙,为了自己的小命,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兄弟给卖了。
之后自然是解救了驾驶员,将这一伙抢劫犯扭送到下个城市的警察局。
明台心中有些明了,或许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尘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