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树林中，枝叶繁茂遮住了星空的光亮，偶尔风吹过时，才会露出点滴的星光点缀着漆黑的世界，世界的中心，是一盏橘红色的灯光，廉价的老式白炽灯，只能发出微弱的灯光，但在这片无边的黒中，却成为了唯一的指向，林西哪怕不依靠气息，只仅凭着这和记忆中一样的光点，也能找到那座小木屋，和屋中的老者——村中的疯子：枯！
未曾走近，就听到里面老人压抑的咳嗽声，林西紧了紧手中的一个小包，他这次从外回来带了许多村子买着不方便的东西，当时下意识的给枯爷爷买的东西，是他第一眼看到就感觉枯爷爷会喜欢的东西，但是现在听到老人的咳嗽声，他感觉，对比那些虚物，他实在是应该买点药回来才对。
“既然来了，还不进来。”苍老沙哑的声音，熟悉的如同多年前讲起故事一样，像风中即将被吹灭的烛火，每每都感觉要濒临灭亡却强韧的让人敬畏。
如童话中猎人的小屋，用槐木建成的简陋房屋，和村中的泥瓦房格格不入，常年被树荫遮住不见光的房屋，一层水气浓郁又油腻的苔藓，让推门而进的林西，感觉到手指是碰触到了蛇类肌肤时的滑腻。
门开启，屋中和多年前见到的一般，整洁干净，却水气充裕，如同陷入水雾中一般，一个背对着林西的老人，脏乱不堪，半长的花白头发，凌乱的披在身后，油腻的黏在一起一缕缕，衣服破旧碎成一条一条，身上毫不掩饰的腐臭味和屋中的整洁格格不入，看到背影，林西也不仅涌起怀念的情绪，那个时候，如果没有眼前的老者，他一个人恐怕会更加孤独的在那片小树林，直到有一天习惯悲伤，习惯孤独。
枯爷爷在墙上拿着一个石块画着什么，墙上满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林西以前就曾经见过枯爷爷家中墙壁上这些画，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人刻画。虽然一直背对着他，林西却有一种感觉，眼前老人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激动的，兴奋的，狂热的。
如同那些正在祭祀的村民们。
“枯爷爷，您怎么没有参加祭祀？”不知为何，明明有那么多问题想要去询问，明明有那么多思念想要诉说，明明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说，却脱口而出这句话。
背对着林西的老人，听到此话，手下石块划过动作更加快了起来，就在林西以为老人不会回答，而他也正准备转移话题去问候老人时，老人突然回应了。
“神，已死。我去祭谁？”
老人回头，那一向浑浊的双眼，已经陷入某种疯狂中，而就在与林西对视的瞬间，他突然震惊的尖叫出声，宛如从灵魂中发出的叫声，让人脊背发凉。
林西被吓了一跳，向后躲了躲，老人本应孱弱不堪的衰老身躯，用一种诡异快速的速度冲到了他面前，冰冷干枯的手指紧紧的捧住了他的脸，颤抖却有力的让林西无处躲避。
速度——好快！
刚刚和“偷孩子的贼”拼过的林西，还以为他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可是眼前干瘦垂暮的枯爷爷，怎么擒住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如同当年，第一次见面时，从林西手中拿走肉饼。
此刻，枯爷爷打量他的目光，就像在打量着“美味的肉饼”。
“枯——爷爷。”
“神之眼，竟然真的是神之眼，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老人着迷的伸出手指，林西连忙躲开，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躲开，枯爷爷的手指会直接碰到眼球，然后将自己眼珠子给挖出来。
眼球？神之眼？
不同于之前面对血奴时，林西挣脱兽性而忽略了“神之眼”这三个字，此刻他清楚的听到了神之眼这三个字，又看到枯爷爷眼中的疯狂，他知道，他的一些秘密，已经有两个人发现了。该死的，他想他已经知晓他所忽略的，美瞳质量真坑！
猩红色的兽瞳，长在了一个面容斯文清秀的男人脸上，让男人多了些邪气，还有更多的是眼底不自觉的冷酷狠戾。
“枯爷爷，什么是神之眼？”
“哈哈，神之眼，神之眼，竟然是神之眼，终于——”
林西微微皱着眉头，眼前的枯爷爷不同于记忆中懒散只会讲故事枪他食物时的样子，此刻更贴近村中对他的传言，一个疯子。眼中的疯狂肆意的倾泻，火热的注视着林西的双眼，一眨不眨，怪笑着，笑着笑着又在流泪。
林西将手中的木篮放在距离枯爷爷远一点的桌子上，婴儿依旧在沉睡中，这倒是让林西松了一口气，要是婴儿此刻也闹起来，他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背后灼热的目光牢牢的锁定着他，让林西深深怀疑，来这里的决定是否正确，房门被从里面重重关上，橘红色的灯光下，老人的目光忽明忽暗。
“西小子，没有想到，神会选择你。真是好事啊，不，不，也许不是那么美好。”老人口中胡乱的说着什么，说到最后，像是再次陷入了疯狂，又从地上捡起了石块，在墙上图案上再次涂画着什么。
“枯爷爷，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林西感觉，他回到村中的一个目的，怕是就要达到了。青鳞、红鳞、还有他身体的变化，答案枯爷爷会告诉他吗？
神之眼？是这双怪异如野兽的眼睛吗？
“兽鳞呢?你的兽鳞呢？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听到林西说话，突然又抽风像是想起什么的枯爷爷，拿着手中的石块，再次冲到林西身前，手伸向林西衣服，就要扒开。
“等等。枯爷爷，枯爷爷！你冷静！冷静！”看到眼前老者眼底疯狂成无边的黒渊，林西连忙大喊出声，双手握紧老人的手臂，阻止眼前老人发疯狂乱的举动。
“好，好，我冷静，冷静。”老人突然收回了双手，竟然真的因为林西一句话冷静了下来，不，不是因为那大喊，也不是因为林西紧抓着老人的手臂，只是眼前的红瞳。
神之眼，他的信仰，他的一切。无条件无从神之眼，这是已经深入骨髓的执念。
“西小子，你必须要将你的神之眼给掩饰住，否则，会被狩猎。”
“狩猎？”
老人认真的点了点头，不再懒散，没有疯狂，此刻的枯爷爷，有一种尊贵的气势，让林西感觉熟悉。
“神之眼，只有神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拥有，神赐予他们世上最强大的力量，神领域下的臣民都将成为神之眼尊者的仆人，万事万物都是他们的玩物，苍天大地都属于他们。”
枯爷爷眼中有着崇敬和谦卑，还有深深的恐惧。
“神之眼，如果生活在神的领域中，拥有他的人将成为神所选择的最尊贵尊者。但是——在这里，在神的领域之外，却会成为那些狩猎者眼中的饕餮盛宴。”
“我，不明白。”
“因为，双蛇村最早的村民，是从神的领域逃出的，是背弃神的叛徒，所以，我们永世都不会成为尊贵的尊者。”枯爷爷平静的说着，此刻的枯爷爷和之前住持祭祀的祭司如此之像。
“村口，双蛇神像下刻下的那句话，补全了残缺的两个字，全句是：‘永远不可以离开那伽，除非神的允许。’我们是叛徒的后裔，所以，不配将神谕镌刻完整，我们永远没有资格，再次提起——那伽。只是现在，我们拥有了神之眼，我们终于回归了。”
“回归哪？”
“神的领域，神的世界——那伽国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