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讨逆军团帅帐。
穆尔那原本就干瘦的身材现在就像是一个蒙了兽人皮的骷髅架子,已经瘦的脱了相。双眼之中也遍布血丝,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睡着是什么时候了。
最近一个多月以来,他向王城发出的求援信从最初的每天一封,到最近已经是每天十几封的频率在发了。可是回音寥寥,至多便是一句:援军之事军部正在讨论,请穆尔将军坚守阵地,妄言撤退者军法从事。
既不来援军,也不让他撤退,这是要让他在前线等死么?
更让他心焦的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军部以各种名义将十几名跟着部队混资历和军功的世家子弟给调了回去……
这其中意味穆尔都不敢深想,那隐藏的结果让他不寒而栗。
天空中传来一声翼龙的嘶鸣,那是奉王城之命去侦查人类前线的翼龙骑士学徒,偶尔也会在讨逆军团降落稍微休整。
穆尔不甘心面对这样的结局,他要再奋力挣扎一下,他在兰卡王城之内有的是人脉,他背后的家族有的是钱!而且,他穆尔可是整个家族在军部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一枚棋子!他不相信自己的家族会这样轻易的放弃他。
他脑中飞快思索出了一个计划,这一定能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回去!他这样想着,双眼都散发出了兴奋的光芒,就像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穆尔快步走出了帅帐:“翼龙骑士大人在哪里?就说穆尔求见!”
塔夏正在给他的翼龙喂水,他现在对人类已经只有痛恨没有同情了。那些越聚越多的人类已经把他们脚下的大陆糟蹋的不成样子,连一条干净的河流都很难找到了。
紫色平原以前是那样美丽,连粗鲁的兽人都不忍心去那里建造领地,可是那些人类竟然只用十几天时间就把整个平原的复生花夷为了平地。
那些人类就像铺天盖地的虫子,他们啃食所过之处的一切!树木、河流、干草、石料……他们好像是把大块大块的地皮揭了下来,大地就像是一个得了皮肤病的兽人,裸露出一块块的荒芜和丑陋。
他们再多又怎样?兽人一旦全力反击,就会像烈火一样成群成片的烧死他们。这样想着,塔夏甚至有些激动起来,他气呼呼的望向了自己的翼龙刺枪,那上面还沾染着回来路上遇见的几个人类侦察兵的鲜血。
“塔夏大人,是吗?”穆尔陪着笑脸出现了。
塔夏同样厌恶这个无能的兽人将军,是他才让整个局面糟糕到了现在的地步,现在王城之中让鲁克大人担任统帅的呼声已经达到了顶峰,那可是巴鲁斯老师的老师,有他出马一定会很快结束这场战争的。
但是他还忍住了心里的厌恶,礼貌的答道:“穆尔将军,您才是大人。”
穆尔走了过来,悄悄将一个小口袋塞进了塔夏的手里:“塔夏大人,您客气了,我可是一直都对翼龙骑士保持着极高的崇敬之心。”
塔夏抓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有些慌乱,他向四下望去,发现周围一个兽人都没有,显然是被穆尔已经都支开了。
穆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一点小小心意,算是满足我这些年一直想要资助一位翼龙骑士的心愿。”
塔夏试图将这个似乎烫手的袋子还给穆尔:“大人,您赶快收回去……”
穆尔的手很用力的将塔夏握着袋子的手推了回去:“您打开看看。”
塔夏的手下意识的将那个袋子口撑开了一点点……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一只手攥住了一般——袋子里面赫然是一枚枚成色十足的秘银币。
塔夏感觉自己的手都轻微的颤抖了起来,这样一袋子秘银币别说拿在手里,他活这么大,见都没见过。这足以在兰卡王城里最繁华的区域买一栋最好的房子了,自己的父母马上就可以从那个脏乱的贫民区搬出来……
穆尔看出了他的动心,走过来将手亲热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用力的握着塔夏拿着袋子的手揣进了他的怀里。塔夏可是一个翼龙骑士学徒,没人能轻易的握着他的手去做任何事。
看着塔夏的手揣进了怀里,穆尔的眼角飞起了一丝笑意:“塔夏大人什么时间回去?能不能帮我给国师带封信?”
塔夏的手空着从怀里伸了出来:“穆尔大人,我知道您的处境,人类的军队在这几天就要进攻了,可是这样一封信改变不了什么。”
穆尔一愣,旋即说道:“塔夏大人,你恐怕有所不知,当朝国师是我的亲叔叔,吏部副部长是我大伯。只要你把我这封信带回去,王城的援军马上就会到……”
“不会的。”塔夏怜悯的看着穆尔“您的叔叔已经争取到了最好的结果,就是拯救您的家族……而这,需要一个在前线英勇战死的将军。”
塔夏的话就像一把残忍的刀子,将穆尔原本就已经猜到却不想面对的事实一点一点剥开摊在了他的面前:“如果您试图逃跑……相信我,抛开其他家族不说,您自己的家族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您侥幸逃回王城,那也只会让您的家族蒙羞,并使他们遭受极大的损失。”
“所以。您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看着穆尔眼中的火苗一点点的熄灭下去,塔夏因为训斥一位将军而产生的莫名快慰很快消失了,他有些于心不忍:“穆尔将军,我唯一能告诉您的就是人类的军队即将发起总攻,他们的数量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比草原上的草还茂盛……您,早做准备吧。”
说完这句话,他跳上了自己的翼龙:“将军大人……多多保重吧。”
塔夏忙不迭的催动了翼龙,他的右手紧紧的捂着胸前,就好像害怕怀里那一袋秘银币会自己飞出来消失不见一样。
当讨逆军团那连绵不绝的军营消失在了地平线下以后,塔夏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抖抖索索的从怀中掏出那一袋秘银币,却发现袋子已经被胸前冒出的汗水打湿了好大一块……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汗流浃背……
穆尔在原地足足呆站了十几分钟才陡然发出了一声哀嚎,随即他愤怒的吼叫了起来:“来人!带我去见桑德拉!我要杀了这个兔崽子!一定是他的家族在王城搞的鬼!我要他陪我殉葬!”
然而他再一次失算了,软禁桑德拉的帐篷已经空空如也。
“人呢?到哪里去了?”穆尔愤怒的吼道。
“一个名叫伊比盖尔的军官策动了两千狼骑兵,昨天夜里劫持了桑德拉将军,连夜向着王城的方向逃去了。”负责看守的士兵低声说道,
穆尔的双眼快喷出火来,他用力揪住了这名士兵的前襟:“为什么不报告!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报告!”
那名士兵惊慌的解释道:“我从昨夜开始,一连十几次要对您汇报紧急军情,可您的亲卫队说您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见任何人……”
穆尔松开了这名士兵,脸上的怒意一点点的消退了下去,随后就像一滩烂泥一样身体绵软的倒在了地上。
“我要死了……”穆尔的双眼就像死尸一样失去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