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的灵魂在九天之上转了一大圈,接着又转到了九地之下。想起自古以来投胎转世的传说,报纸上经常报道有些人能够记得他前世是做什么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但仔细一考究又发现他们说的不是真的。我想起曾经读过的莫言先生的《生死疲劳》的故事,里面讲述的是地主西门闹投胎转世的经历,西门闹投胎成西门驴、西门牛、西门狗、西门猪一世世来到人世间。我就想我死后不知会不会投胎成范小驴、范小牛、范小狗、范小猪来到人世。
我又想人死了真的会进入阴曹地府吗?如果真的有阴曹地府,我不知道母亲还在不在那里,如果母亲还在阴曹地府那我就可以看到她了,想到能够看到母亲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但马上我又想起传说说人死后都要到忘川河、过奈何桥,然后再到望乡台、三生石,最后喝孟婆汤,喝过孟婆汤后前世的事情就全忘记了。想到这里那种温暖的感觉又慢慢消失了。
我的灵魂一会儿遨游到宇宙太空,一会儿潜入到地府阴曹,而停留在人间的只剩下一具躯壳。各种虚无飘渺的幻像呈现在脑海里。
我又想到传说说如果是非正常死亡的人到了阴曹地府要受到各种刑罚,尤其是自杀身亡的人更是要受到各种可怕的酷刑,我想象着传说中的那些耸人听闻的可怕酷刑,虽然只是在头脑中想象,但也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粟。可我马上又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精神上所受到的压抑、折磨、煎熬、痛苦,就觉得那些酷刑也算不了什么了,毕竟再可怕的酷刑也只是一时,可是如果我还活着那种痛苦和煎熬却是一世。
“……开往某某某的某某某次列车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做好准备……”
坐在我一排的人们听到播音员的声音后都不约而同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拥拥挤挤的排好队,只剩下我一个还惘然的坐在座位上。
当这队人们陆续的通过检票口时,那一排空出来的座位又相继的坐满了人。
“……开往某某某的某某某次列车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
在播音员的一次次播音中,我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而我还是惘然的坐在座位上。
直到晚饭时分,周围的人们都开始吃起盒饭和泡面时,我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去吃点晚饭,但起身一看到自己那像穿了裙子似的造型,就又坐回到座位上。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我偷偷的揭起“裙子”的一角,想看看那泪痕干了没有。可是我看到裤子上的泪痕还在,只是面积比以前稍微小了一点淡了一点而已。想到这样出去吃饭,一方面不雅观,另一方面外面又实在太冷,只得作罢。
从离开常州后我就很少有什么食欲,心中始终像堵着一块大石头,现在下定决心去死了,那块堵在心头的石头却一下消失了,闻着周围人们泡方便面的香味,胃里泛起一阵阵的饥饿感。这种饥饿感还一阵阵比一阵强烈,强烈到我在座位上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我离开座位走出了那间候车室,希望远离那泡方便面的香味,然而候车室的外面也飘着泡方便面的香味,真是该有的躲也躲不掉。
我在候车室外面溜达着,看到一间食品店就走了进去,也想买包方便面吃,可是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是外面卖的两倍价钱还要多,太吭人了,我口袋里只有几十块钱,还准备在临死前吃顿最后的饱餐,可不想被这样吭光了。只得离开这间食品店。
出了这间吭人的食品店,我在一处卖书刊的地方停了下来。浏览着书架上的一本本书刊杂志。在看到一本《星座物语》的书时,我想起曾经和盈盈讨论过关于星座的问题,她当时听到我是金牛座的,说金牛座的人都喜欢钻牛角尖,像翁美玲和周润发,他们都是金牛座的,都自杀了,还开玩笑说我会不会自杀,没想到现在一语成谶。
我又记起当初自己很肯定的说自己有父亲赡养的责任,不会自杀,没想到现在却抛弃了责任去自杀了。想到年迈的父亲,想到他辛辛苦苦将我拉扯大,而我马上就要死了,连做儿子的最起码的孝道都丢弃了,我又想到他曾不无自毫的说过他虽然有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但他还有一个儿子顶人家的两个儿子。那个顶别人家两个儿子的就是我,他对我抱着那么大的期望,而我却要让他失望,心中顿时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我只能在心里说:“爸爸,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如果有来生,就让我投胎做驴做牛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吧。”我又感到自己的眼眶开始发热,我知道眼泪马上又要下来了,于是赶紧朝公共厕所跑去。
刚跑到厕所外,眼泪已夺眶而出。我来到厕所里的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用手捧起冰冷的自来水敷到脸上,虽然冰冷的自来水刺激着面部的神经,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涌出来。
我想自己的前世一定是《红楼梦》中的绛珠草,要不然短短的今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要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