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碰”地一下把鼠标砸在书桌上，鼠标碎成了几块，红红的LED灯跳出来，像嘲弄我这个可怜虫似的，一闪一闪地眨巴着眼睛。
■校考一个个“挂”了
四月初，各个大学的美术校考成绩陆续放榜。莲儿参考的9所学校中，最先公布成绩的是北同大学。我们摒住呼吸打开北同大学招生网，莲儿只考了218分，离合格线差2分。莲儿考北同时丢了身份证，可能受影响没有发挥好。反正北同不是莲儿的菜，尽管有点失落，没过就没过吧。
可后面学校发布的一连串成绩，却使我们的情绪一步步跌入谷底。
人民大学考了154分，没有过线。人大本来是清美厚德画室的主攻学校之一，去年画室考上人大的学生特别多，今年人大的考题也不难，没想到莲儿却名落孙山。莲儿的长项是速写，人大却只给了69分，我不能相信这个成绩，就打电话到人大招办要求复查。人大招办复查后回电话说：
“经复查，夏莲同学的成绩没有错。”
我想这复查不过是走个程序，美术考试阅卷的主观性强，复查也不可能推翻前面的成绩。
我将人大成绩告诉莲儿时，莲儿在电话里就抽泣起来，我安慰她说：
“莲儿呀，没事的，后面还有7所学校的成绩没出来呢。”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有些失望。我能理解莲儿的心情，人大是她最有希望过关的学校，这所学校没过，后面的就更加没底。
正如莲儿所料，后面的打击接踵而至。中央戏剧学院没过，中国传媒大学不合格，有的学校连个分数都没有，打电话去查分数，回答说：
“不合格就是不合格，我们学校从来都不公布考试成绩”。
我不免有些气愤，这些学校都是艺术生们心中的圣殿，他们千里迢迢地四面赶来，千辛万苦地集训考试，为什么连个应得的分数都不给呢？就一个简单冰冷的“不合格”，这叫他们怎么向殷殷期盼的父母和老师交待，怎么给多年辛苦努力的自己一个交待。
每接到一个成绩，莲儿都要痛哭一场，我不断重复着安慰她的话，但接连的打击也让我有些六神无主了。我相信莲儿的绘画水平能够达到这些学校的要求，可为什么接二连三地考砸了呢？我想起黎万琼的提醒和“黄包车”的忠告，艺考是不是真的另有潜规则，我们是不是真的太傻了？
我想到画室跟有的美院有联系，就无助地给温良老师打电话，希望在他那里能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尽管对画室有些怨气，但此时还不得不讨好地说：
“温老师，夏莲前面几所学校都没过，是不是真得要找点关系呀。”
我跟温老师并不很熟，但此时已别无他法，他在美术圈混迹多年，应该了解其中的内幕，希望他能给莲儿想想办法、指条出路。
“几所学校没过，这很正常。”温老师办培训班多年，对此显然见惯不惊。他问了莲儿报考学校的情况，平静地说：“你们不要去相信社会上那些传言，美术高考是很公平公正的，清美、央美的监督机制很健全，说给钱包过那都是骗人的。这个时候要淡定，后面还有几所学校，我相信夏莲能过。”
淡定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特别是在关系孩子前途与命运的重大问题上，做父母的怎么能够淡定呢？温老师没有给指点迷津，我不知道是他不愿帮忙，还是真的找人没用。此时淡定不了，可也别无他法，只有惶恐地等待下一个希望或是新的打击到来。
莲儿的校考成绩一个个“挂”了，她的同学却不断有好消息传来，任乐儿过了央美，郝莎莎过了清美，还有个同学专业成绩进入北服前十名。我们以前对莲儿的美术功底很有信心，尹老师、温老师对她的评价也不错，可没想到考试结果却是这样，我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可气的是老师们也很势利，自习时都围着郝莎莎转，重点培优培强清华苗子，而把莲儿等几个艺术生冷落一边。郝莎莎也信心爆棚地说：她的高考文化成绩要冲过600分。
此时莲儿是多么难过啊，她在同学中抬不起头来，有的平时画得不怎么样的同学都考上了，她这个大家公认的小画家却没有过，这给她稚嫩的心灵打击太大了。我们小心地陪护着莲儿，深怕不小心触动她，给她带来新的伤害。我们更担心的是，这一连串的打击会不会影响她的自信，会不会影响她参加后面的文化考试。
莲儿最需要的是宽慰和鼓励，可学校地理老师却不能体谅，这个时候还火上浇油地问她：
“你原来成绩那么好，去参加啥子艺考嘛，艺考没考上，现在怎么办呢？”
莲儿听了没说话，回来又大哭一场。听了莲儿的哭诉，莲儿妈气得要去找地理老师吵架，我好说歹说把她劝住了，她还是气悠悠地说：
“什么老师嘛？会不会当老师？连个话都不会说，莲儿本身就很伤心了，还这么凄落人家，这不是给莲儿伤口上洒盐吗？”
我们没有去找地理老师评理，但明德中学却尝到了师道不严的苦果。周末的时候，我们到“蜂巢大厦”去，陪考家属们聚在门厅里，正七嘴八舌地谈论一件事：高三一名女生考试时作弊，被监考老师发现了，监考老师一把撕了她的卷子，还要她把家长叫到学校来。女生又羞又急，一下从四楼教室跳下摔成重伤，经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女生家里人不依不饶，把尸体抬到行政楼前，要学校还他孩子……还有家属说，学校5号楼风水不好，这几年都有学生跳楼，算来已是“四连跳”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莲儿妈心情很沉重。一个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这是为什么？问题出在哪里？杀人凶手是谁？我心里默默嘱咐着莲儿，考试没那么重要，名校没那么重要，前程没那么重要，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好，你千万不能做这样的傻事啊！
媒体也聚焦到明德中学女生跳楼事件上，关注的重点从老师如何防止粗暴教学，学校如何做好考生心理辅导，到家庭和社会如何关爱成绩较差的孩子等等。到后来，媒体发现女生跳楼后，这个班的大部分学生竟然没有参加抢救，而是平静地坚持完成了整场考试。于是媒体引导公众反思，我们教育出了怎样的孩子，孩子们变成了考试机器，心中只有考试，只有分数，只有名校。一些孩子变得自私，对他人冷淡，对生命冷漠，对社会一无所知，这难道不是我们教育的失败？长此以往，我们的孩子会变成怎样的人，我们的社会将变成怎样的社会，我们可能将由此输掉未来？媒体们都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声：救救我们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