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马车缓缓入城,守卫只是看了眼马车上的家徽立刻就放他们入城,百里连城立于马上,眼风里瞅见一个守卫迅速离开,多半是去报告城主去了。
天水过后便真正进入到越西走廊,天水城连接内陆和偏远地区,交通便利,成了远近闻名的西北都市。大秦少数民族多半集中于越西和漠北等地,城中经常可以看见各种发色的人群。
虽说天水城不乏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但是两辆黑金马车,十几个护卫的阵势还是十分惹眼的。待看清马车上的家徽,城中众人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百里家世代镇守漠北,守卫边疆,为大秦几百年的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历任百里家主也都励精图治,爱民如子,为民称颂。因之百里家在漠北越西等地的声望,远非一些普通世家能比的。
掀开车帘一角,林千陌朝外望去,街道两旁站着无数的人,这些人刚刚或在做着买卖,或在行走,或在说笑,但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静默在街道两旁,目送着这一行人的离开。那些眼神里有艳羡,有善意,但更多的……是敬畏。看着这无数双眼睛,林千陌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从不知道原来百里家在这些地方声望如此之高,恐怕宫北辰亲临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表面上看都城里几大世族势力相差无几,出了都城,才发现原来世族并没有都城里看起来那么简单。百里家行事素来低调,加上有陆、宫的打压,权势渐渐弱化,看起来应该是现存几大世族中最弱的一个。现在看来——或许,百里家才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个。
经过百年经营,百里家已经在这些偏远地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正如那只西北镇府军,虽面上是大秦护国军队,但天下人心里都知道,这只军队早已姓了百里。
倾覆一个王朝的往往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而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民心。大厦非一日建成,但却可以在一瞬倾颓。
难怪宫北辰这么心急地想要除掉百里家,是担心这个皇位坐不稳吧。林千陌在心中冷笑。
马车在一处客栈停下,百里连城利落地跳下了马,客栈前几个小厮一看那辆马车,眼睛一亮,其中一个将随风牵到马厩中,细心地系好,又喂了把上好的草料。
云儿扶着林千陌下了马车,百里连城看她面上潮红未退,眉头一皱,大手一揽,直接将女子打横抱起,云儿惊呼一声,看着百里连城将人抱走了。林千陌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感受着男子身上温热的气息,女子一下子慌了神。
“那只手没地方放,就一起勾我脖子上。”百里连城皱眉看向怀中的女子,一只手臂正尴尬地挂在外面。
林千陌哦了一声,乖乖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头贴着男子温热的胸膛,听着那若擂鼓般的心跳,脸上突然飞起了两朵红晕。客栈中其他人被突然闯进来的男子吓了一跳,再一看,身上还挂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纷纷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百里连城视若无睹,直接就上了楼,身后百里家的护卫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掌柜的,要八间上好的厢房。”
掌柜是一个中年男人,神情古怪地看了眼直接上楼的人,又看了眼桌上的银子,一瞬间眉开眼笑的,摸过银子笑道,“好说好说。”
门外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小厮,在掌柜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话还没说完,掌柜的脸色一变,将已经放到袖子中的银子又拿了出来,递给刚刚的护卫,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越西漠北一带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各大店铺都对百里家的人免费开放。这银子我不能收,可不能坏了规矩……”
百里家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而后面上皆有喜色,身为百里家人居然还有此等待遇!
云儿噗嗤笑出了声,“还有这规定呐,那要是百里家的人光蹭吃蹭喝那可怎么办呀?”
掌柜看云儿和他们是一起的,便哈哈笑道:“就是百里家一大家子一起来了,咱们也不怕,百里家对漠北有恩,对整个大秦都有恩,咱们几个店铺跟他们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况且漠北的人向来豪爽,根本就不会想着要蹭吃蹭喝占便宜,也只有你们京城里来的会动些歪脑筋,前些日子那么多西北镇府军只在我们店里落个脚,第二天就走了……”
不愧是当掌柜的,这嘴巴一开就关不上了,靠着前台,便开始讲起了以前百里家时如何带领西北镇府军英勇抵抗外来侵略的,云儿听了会没什么兴致,揉了揉额头便上去瞧林千陌怎么样了。那掌柜的看剩下的人还有些兴致,一高兴便又多说了些,那些从京城里来的护卫根本没听过那些故事,更别提亲眼瞧见了,一时听得津津有味的。
楼上不似楼下嘈杂,房间里安静温暖,还点上了熏香。这几日在马车上颠簸,林千陌也是很久没有睡过柔软的床,被百里连城放在床上后几乎沾床就睡着了。
乌黑的头发随意散落在床上,精致的脸上睫毛微颤,像两把小扇子,肌肤晶莹如玉,脸颊上隐隐有些潮红,在帐子掩映中晕染得更加粉嫩。
百里连城坐在床边,看着女子熟睡的容颜,神色有些复杂。深吸了一口气,男子走到窗边,傍晚的风托起缕缕发丝,在空中轻轻打着旋儿。客栈依洛水而建,夕阳余晖中,水面波光粼粼,天边几片橘红的云慵懒地挂着,在水中反射出橘色的光亮。落日渐渐西沉,悬浮在天水之间,倒像是被两片蛋白环绕的蛋黄。
男子修身玉立,倚在窗边,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转头看向仍熟睡的女子,突然有种想把她拉起来一起看这美景的冲动。
云儿推门而入,门发出咔嚓的声响,床上的女子翻了个身,百里连城竖着手指嘘了一声,云儿立马会意,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边,不过和男子隔了一个步子的距离。
两人静静地站着,一同看着窗外。
云儿站得靠后一些,眼睛朝左侧方一瞥就看见男子修长的脖颈和棱角分明的侧脸,愣愣地盯了许久之后,感觉衣袖被人猛地一扯。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看这风景,多美啊!”男子大手一拉就将云儿拉至身前。
云儿脸刷地一下飞起两朵红云,清秀的脸蛋此时也显得娇媚动人,眼前美景虽好,但她却无心观看,垂眸望向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中陡然升起几分平常想都不敢想的念头。但一想到刚刚在门外看到的那一幕……云儿小脸白了一白,压下心中所有的念头,转身走了出去。
“我出去给小姐找个大夫。”
看着云儿走出去,男子眉头轻皱,这丫头怎么怪怪的。
云儿轻轻关上门,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步伐却有些沉重,脑海中一直回放着刚刚在门外看到的那一幕。
红绡帐暖,连空气都**起来,男子头缓缓低下,在熟睡的女子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层层的帐子后,两人身影重叠,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门刚刚并没有关上,透过门缝可以清晰看见里面。刚刚她在门外站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推开门进去,发出咔擦的声响。
“云儿姐,过来喝酒啊!”
楼下百里家的护卫们围成两桌,面上都有些发红,看见云儿下来,兴奋地大喊。云儿模样清秀,在百里府里丫鬟里算是姿色最出众的了,跟随百里连城来漠北的这群人中,不少都是云儿的仰慕者。
云儿拍了拍僵硬的脸颊,扯出一个笑容:“不了,你们喝吧,我出去给小姐找个大夫,”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待会记得叫少爷小姐下来吃饭。”
几个护卫应声知道了,便转过头继续喝酒去了。
夜幕降临,衣衫单薄的女子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双眼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