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言做完一切，本打算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却神色一动，转头向旁边看去，灿烂地一笑。
“还没死？命还真大。”
坐在他旁边的光哥此刻倒竖在车内，身体被挤压蜷曲地不成人形了，不知道从哪里来流下来的血，把他的面孔染出一道道红来，却还是努力睁开眼睛。
他刚才忙着给身后的那几人调整体位，保护女学生了，倒是没有特别去关照光哥。
光哥喘着粗气，这样头朝下的姿势，还被挤在狭窄的车子里，让他说话都费劲，却还是努力转过头，看着左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教练。”
光哥想要摇头，但是一动就疼，干脆也就不动了，说：“不，你，你不是人！”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浓重的恐惧。
能用手指夹住子弹，这种事完全违反了他所知的常理！
“随你怎么说吧，”左言也不反驳，听了听后边那直升机的声音，判断了下距离，说道：“后边追你们到这估计还要点时间，要不咱们聊会儿？”
光哥赞同，他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不知道答案，他死都不安心：“彪子，还有四眼，都死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精神看起来竟然好了不少。
左言说：“嗯，你也快死了，你现在可能感觉身体好受很多，不过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真得知自己的兄弟死了，还是让光哥闭上了嘴，沉默着，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们当初决定要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死的。”
左言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又想到未来。
“只能说天意弄人吧。”
就像他自己，他没去末日之前，绝对不会想到他会莫名其妙地穿越去末日，去了末日之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了下来，更没想到他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又莫名其妙地穿越了回来。
这样一想，对于未来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未来的日子，真的能像他想的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
光哥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装怂？你想要解决我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吧？就算是想救下这个女学生，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也是很轻松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让光哥有些吃不消，接连喘着粗气。
左言从那无谓的情绪中将自己拉脱回来，摇摇脑袋，将那些负面情绪赶出自己的脑袋。
“解决你们不难，救下她也不难，难得是怎么顺理成章地解决掉你们的同时救下她，还不让她起疑。我好不容易过上了现在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实在不想被人破坏了。”
左言的话，无疑让光哥很不理解。
在光哥看来，如果他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绝对会把这个世界搅个风生水起，让每个人都记住他的名字，才不枉到这世上来走了一趟，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只是想过平凡的日子？
他实在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光哥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救她，我看你们也不熟，你好像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想把你们四个一锅端了，只不过这样善后还是有点麻烦，费脑筋，再加上你们挟持她出来的时候，她给我示警，让我逃走，我欠她一个人情，有点不好下手了，干脆就多麻烦自己一下。”
光哥还有疑问。
“刚才，”说到这里，他顿住，哇地从嗓子眼里喷出一大口血来，长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刚才四眼动她的时候，你为什么等到最后才出手。”
“两个原因，”
左言一边听着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一边说道：“一，我在等追你们的人。要是没人追你们，我搞这么一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来善后，这中间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不可能什么都算到，所幸，追你们的人还是来了。”
光哥也没去问左言怎么知道追他们的人来了，而他自己却不知道，概因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二，戏越长，她就越恨我。”
“你救了她，却希望她恨你？”
光哥不知道是自己失血太多，思维迟钝了还是因为眼前这人的思维已经进入了神经病模式，怎么左言说的明明是人话，他却听不懂呢？
左言笑笑，“她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却不死，终究是个麻烦，我又不好杀了她，只好让她离我远一点，让她恨我是个不错的选择，即使我们以后再遇上了，她也不会因为感恩啊之类的无聊原因来给我添麻烦。毕竟她实在有些漂亮，一个漂亮女人，即使什么都不做，本身就已经是个麻烦了，我只想混吃等死，怕麻烦。”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直升机快到了，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光哥明白，等到直升机到了，即使他不死，面前这人也会送他上路。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不是个好人，做了一些错事，但是我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
他连喘了好几口粗气，努力咽下一口唾沫，继续道：“我家条件不好，我婆娘没有左手，是个残疾人，就呆家里，都靠我当棒棒和政府的补助金过日子，我娃也懂事，学习很好，”说到这里，他的面上浮上一抹笑容，在鲜血的涂抹下，竟然比三伏的太阳还要刺眼。
“我娃很争气，中考成绩可以上重点，但是我家的钱全用来给我妈治病了。现在我妈走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已经没钱让娃继续上学了，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他咬紧牙关，竭力扯了扯那大袋子，“这里面有些钱，你能不能从里面拿些出来，帮我送给我婆娘，不要多，够我娃上学就行！”
左言看着他，突然一笑，道：“你是不是听到因为那个女学生的一个示警，我就救了她一命，让你觉得我是个好人，所以你说你家的事，希望能感动我，让我帮你照顾你的老婆孩子？”
光哥不说话。
眼前这人看着年级不大，但是看东西看得很清，他再狡辩也是没用。
左言摇头，道：“你看错我了，我随口说个那女学生给我示警，所以我救她一命，你还真信了？我只是看她漂亮罢了，男人么，你懂得，就这么回事。”
光哥不信。
若真是觊觎那女孩子的美貌，那他怎么会故意让她恨自己？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你家这种事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我一个个去帮哪顾得过来？遇到顺手的，随手做了也就做了，你现在却让我特意去做，你这是作死啊，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怕麻烦吗？”
左言连连摇头，“好了，直升机也到了，茶话会结束了，我也该送你上路了。”
说着，手伸向光哥。
“我还有一个问题！”
左言的手停住。
光哥从左言的脸上，实在看不出自己的计策有没有生效。
算了，他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然后把最后一个疑问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
左言有些恍惚，手在空中停顿着，半晌，喃喃道：“大概是寂寞了吧。”
手随之坚定地按了下去，按在光哥脸上。
收回手时，光哥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他也闭上了眼睛。
直升机也飞到了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