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生颤颤悠悠地走过来，左言能看到她的面色，惊恐的没了一丝血色，惨白惨白的，却还不忘紧紧抓着自己的包。
在她左手边那人身形魁梧，一身深灰色的夹克衫，目光阴沉，背着个大包，她右手边有两人，一人身形削瘦精干，颧骨突出，剃了个油光闪亮的光头，一只手放在女学生身后，抵在她腰间，另外一只手搀扶着身边的同伴，那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被他搀扶着的这个同伴的身上传来的。
左言静静地看着他们：要解决麻烦很容易，但是这个女学生处理起来会有点麻烦……
蓦地，他看到女学生对着这边轻微地摇了摇头，猛眨了两下眼睛。
她的脸色还是惨白，但是这两下动作却很坚决。
罢了，静观其变吧。
本来微微坐正了的左言重新又懒洋洋地躺在了座位上。
这一行人走到车边后，那身形魁梧的大汉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伸了出来，对准副驾驶，大喊道：“下车！”
只见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黑光闪亮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左言。
左言乖乖地打开车门下车，刚才还懒洋洋的他此刻满脸惊恐，哆哆嗦嗦地走下车后，靠在车门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整个人颤抖着，额头上还渗出了几滴冷汗。
那削瘦精干的男子转头，问大汉，“光哥，这两个怎么说？”
光哥回头张望了下，眼中透出一抹凶光，但是想到了什么，斜眼看了那被搀扶的人一眼，不答反问道：“四眼怎么样了？”
那被搀扶的人勉强抬起头来，哑着嗓子道：“光哥，我，我还行。”声音很是虚弱。
这被搀扶的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和左言同款的大黑框，显然这就是他外号的来由了。
光哥摇了摇头。
四眼这架势，没死已经算命硬了，离“还行”的标准显然差的有点远。
光哥看了看左言，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车，开口，“你是驾校的教练，这个女的是你的学生？”
左言赶紧连连点头，声音都吓得有点发抖，人也结巴了，“是、是、是、是！几位大、大、大哥，我、我、我跟她才刚、刚认识，不、不熟！她、她跟你们有、有什么恩、恩怨跟我无关啊！”
听到这话，不仅女学生一脸失望和愤恨，就是这几个歹徒都是一脸鄙夷。
光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道：“你别怕，我们就是路过，不是来找事的。只要你们等会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左言听到这话，头点个不停，连连道：“多、多谢大哥！”
光哥又道：“这位兄弟，你这车，我们借来用一下。”
左言像抛了烫手山芋一样说道：“随便用！”只不过光哥接下来的话让他面色重新苦了下来。
“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兄弟生了点病，怕是不好开车了，所以也麻烦你帮我们开一下车。”
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不？
于是几人又重新进了车里，左言坐在驾驶座上，那大汉坐在副驾驶上，后边从左到右是四眼，精干汉子，女学生。
“大、大哥，”左言说到现在，话语也渐渐流畅起来，不结巴了，“你看，他们三个坐在后边太挤了，别把这位生病的兄弟挤坏了。”
光哥若有所思地看了左言一眼，忽地一笑，“兄弟，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们也明人不说暗话了，这个人，我是不会放的，兄弟我胆小，得有人陪着才不那么害怕。”顿了一下，又道：“你也别想着说什么你来代替她这种话了，女人总比男人安全。”
说着，枪又指了指左言。
还没等左言开口，后边的女学生先尖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大汉一回头，发现精干汉子正使劲揉搓着女学生的胸部，女学生不住地推搡躲避着，面孔通红，眼神恐惧。
“彪子，住手！”
光哥显然很有威信，精干汉子收回了手，还嘟囔着：“光哥，被那些臭警察一路追着，四眼还被打成这样，我实在窝火，就泄泄火。”
光哥目中寒光一闪，“等以后有的是时候，有钱你还怕没女人！”
那四眼也笑了起来，扯着嗓子，哑声道：“彪子，你自己精虫上头了，别推到我身上。”
彪子讪笑，也不回口。
光哥这才转回了头来，咧嘴一笑，“你这英雄一下，看来也白费劲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那女学生刚才被彪子那一骚扰，估摸着也没听到他们在前面说的话。
左言有点头疼：又要解决麻烦，又要不使那女学生起疑，还真是难搞。心底都有些哀叹了，这看似无害的女学生，倒比这些歹徒更让他头疼。
车子向前开，那彪子果然也没再动那女学生，只是光哥的脸上渐渐不耐了起来。
“开快点，开到最快！”
左言赔笑道：“大哥，这是教练车，最快也就七十了，我现在已经是开到最快了。”
光哥也不懂，只是皱着眉，想要再拦一辆车，但是这边实在是偏僻，一路开过来一辆车都没看到。
还好，马上就能进山了，估计那些警察是追不上来的，光哥心中这么想着。
左言貌似专心开车，但是注意力完全没在路上，不停地观察计算着车内的空间和众人的位置，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四眼，你还行么？”
后面彪子又开口了。
从后面那四眼的声息，左言判断他就算现在立马送到医院去能不能救过来都难说，更别提他们这一行人估计有好几天都是无法去医院的。
也就是说，这四眼死定了。
这四眼倒是乐观，笑了笑，道：“应该不会死在车上。”说着，又咳了两声，从后视镜左言能看到他咳出来的都是血。
光哥和彪子都沉默了。
作为一个有着普世原则的人，我们对于那种开车撞了人还要开过去开过来把被撞的人彻底碾死的这种人，也就是普遍定义上的坏人，是非常痛恨的。光哥这一行三人估计没干过把人撞了还碾压两遍的这种事，不过左言可以断定他们手上肯定也有着人命，那一个大包里面估计也都是钱，被他们所杀的无辜者所保管的钱，杀人抢劫，他们应该也算是普世定义上的坏人。
对于这种人，我们肯定是抱着深深的否定和厌恶态度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即使他们再恶，在他们亲人、朋友的眼里，这也是一个值得爱的人，有着他的优点。
也许现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光哥，在家中是一个爱子女的好父亲，一个爱老婆的好老公。他抢这些钱，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子女过得更好，不用因为家境贫寒而在学校里被同学排斥、看不起，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老婆不用因为生存的压力，而默默地忍受着上司的唾骂和**。那么他抢了这些钱，改善了他们一家的生活，那么在他的家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好人。
同样的道理，四眼在他们俩看来，大概也是个肝胆相照、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好兄弟，他们爱他。
光哥故作轻松地道：“四眼，你想多了，没事的，别说在车上死不了这种话，就算下了车，进了山，你也死不了！有了这些钱，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你看看你，都老大不小了还单着，等我们从山里出来，哥给你找个漂亮的媳妇！开心吧？”
四眼笑了两声，轻声道：“光哥，你不用安慰我了，身上中了三枪，我能挺到现在已经算命大了，我知足了。”
彪子目光闪动，有点晶莹，颇为激动，道：“四眼，你别说这种话。你不是喜欢我们家囡囡吗？还老喊着要给我当女婿，你就不想看看我们家囡囡长大了有多漂亮了吗！”
四眼干脆不说话了，笑着摇摇头。
光哥重又沉默，把背紧紧地抵在椅背上，仰着头，用力太猛，连座椅都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声。
彪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四眼，手背上的青筋可见。
半晌，隐隐约约，仿佛听到哪里传来一丝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