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吸了吸鼻子,将一杯茶水全数喝了下去,再开口时,她的喉咙因为有了茶水的滋润不再那么沙哑了。
“我叫孙晓芸,姐姐原本叫孙晓蓉,去了胭脂楼之后才被妈妈改名叫雪姬的。爹娘早逝,姐姐和我自小相依为命,靠卖花为生,虽然日子紧巴巴的,但是我们过得很开心。可是……”小芸想起不堪的往事,眼圈又红了,“都怪我!我在九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姐姐为了帮我治病,不仅花光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还借下了不少高利贷,最后不得不卖身到胭脂楼。”
说起姐姐卖身胭脂楼的因由,小芸的脸上现出内疚之色,声音也哽咽起来,“胭脂楼的妈妈不肯与姐姐签活契,姐姐为了还债,无奈之下只得签了死契。可是姐姐不愿意污了清白的身子,很努力地去学跳舞和唱歌,并且求妈妈让她做清倌人。姐姐的辛苦没有白费,妈妈最终还是点了头。”
要不是雪姬能用歌舞吸引更多的客人,挣到更多的钱,老.鸨怎会允许雪姬做清倌人呢。说到底,不是老.鸨通情达理或者有人情味,而是利益驱使。否则,老.鸨一定会想尽办法逼雪姬接客。
“你姐姐虽然被逼沦落风尘,但是洁身自爱。如今离开了,她也一定希望你不要太过伤心难过,坚强地生活下去。”凌娇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芸的手背,鼓励她向前看。
“是的,姐姐一定不愿意看到我懦弱的样子。”小芸点头,低下头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
见小芸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凌娇儿主动将话题转到了雪姬的死上,“小芸,你为何说你姐姐是被人害死的?有什么证据吗?”
“虽然姐姐在胭脂楼吃了很多的苦,但是她一直都很乐观,还时常鼓励我要勇敢面对一切困难。我不相信她会自杀!”小芸缓缓抬起头对上凌娇儿的眸子,神情很是认真,“上个月见姐姐的时候,姐姐还很高兴地告诉我,她就快要成亲了,以后除了她,还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夫关心、爱护我。”
凌娇儿一愕之后,疑惑地追问,“你确定你姐姐说的是‘成亲’?”
与胭脂楼签了死契的花魁要与人成亲,这的确很让人感到惊讶。虽说恩客帮青.楼女子赎身的事并不少见,但花魁赎身的价码不低,一般的百姓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而有钱的达官贵人十分看重名声,替她们赎身后,要不是纳为侍妾,就是养为外室,绝不会娶她们做正妻。
见凌娇儿似乎不太相信,小芸急得身子往前倾,“姐姐的确说的是‘成亲’!姐姐她不会骗我的!”
“别急!我相信你。”凌娇儿再次拍了拍小芸的手背,思忖了一下,又问,“你知道她要和谁成亲吗?”
“我问过,可姐姐不肯说那人的名字,还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密她要成亲的事。”小芸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疑惑,“捕快姐姐,你说,我姐姐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用力抓住凌娇儿的手,“该不会是他反悔了,不愿娶姐姐,把姐姐杀了吧?”
到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的人,大多是逢场作戏,沉迷之时可能会随意许下山盟海誓,但能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履行诺言的呢?因而,如果那原本信誓旦旦要娶雪姬的男子反悔了,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事情真的如小芸所言,那么一个欢欢喜喜待嫁的女子是不会随意轻生的。但,如果一个违背了誓言,而另一个执意纠缠不放,那么雪姬的死就很可疑了。
想到这,凌娇儿站起来,“小芸,你姐姐的事,我会去查。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捕快姐姐,你真的愿意帮我?”小芸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腾地站起来,跑到凌娇儿面前仰着小脸看着她。
“是的,你没有听错。”凌娇儿肯定地点了点头,看见小芸脸上浮现的殷切表情,突然生出一种亲切感,好像小芸是她的妹妹一般。
她伸手到小芸的耳边,将有些凌乱的发丝理顺,别到耳后,“我叫凌娇儿,是典狱司的捕快,以后你叫我凌姐姐吧。对了,你住在哪里?”
“凌姐姐,我家在城东南的苦泉巷,门前有一棵老槐树。”小芸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知道苦泉巷。”凌娇儿记起昨夜她和林斌在平民区寻找薛清晏时,依稀在某一个路口看到过刻有“苦泉巷”三个字的石碑,“你回家等我的消息。”
“凌姐姐……”小芸拧着衣袖,欲言又止。
“我答应了你会去查,就肯定会做到!”凌娇儿看出了小芸的心事,为了让她放心,有意把话说的斩钉截铁。
“凌姐姐,我相信你。那我先回去了。”小芸刚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要是我不在家,劳烦凌姐姐去天街的十字路口找我,我每天都会去那里卖花。”
以前,姐姐在的时候,让小芸每月初一到胭脂楼的后门见面,每次都会将积攒下来的客人的打赏塞给小芸,让小芸买点肉补补身子。如今相依为命的姐姐走了,小芸成了孤女,每天必须去卖花糊口,风雨无阻,否则便要饿肚子了。但是,不管以后的路有多么艰难,小芸都会勇敢地接受生活的考验,凭借自己的双手去劳动,努力地生存下去。
默默看着小芸离去的单薄身影,凌娇儿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当初她决定继承父业当一名女捕快的时候,就曾暗暗下定决心,要为冤死的人伸张正义。如果雪姬之死真的有内情,甚至是他杀,那么,她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凌娇儿。”小芸走后,凌娇儿唤来茶博士付了茶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顾青。
顾青站在一丈开外,用衣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冲她直笑,“我还以为认错人呢,试探着叫了一声,不想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