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是一个废弃的庙,除了一扇已摇摇欲坠的大门,其内之简,已无法用言语形容,就连所拜的菩萨也已经面目全非,这庙在几年前已少了参神许愿的人,如今更是不会有人来涉足,因为这俨然成为了一个贫困户聚集地。
这间破小的庙宇,已简陋到不蔽风雨,却还能提供一点安生之地,夜色深沉,这庙宇的四角散落的睡着几个小孩,都是衣衫褴褛的样子,相互蜷缩着取暖,今夜的月光很好,从缺瓦的檐宇间照射进来,朦朦胧胧的发亮。
在神龛正下方的烂蒲团上窝着一个小孩,衣服松松垮垮的好像铺盖在身上,细瘦如柴的手臂间抱着一只白黄花纹的狗,看狗的样子都比小孩要壮。小孩露出的脸上带着病容,一张小脸还没成人半个巴掌大,相对于其他几个小孩的肮脏和褴褛,她至少看起来还算整齐,在一群比她都大的孩子中还能保持这样也算是个奇迹。
轻轻的脚步声从庙外传来,小孩怀里的狗动动耳朵,小孩抬了抬头,借着狗起身的力量坐起来,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庙门,她在心里轻轻的数着数,在数到13时,就见庙门被推开,一个瘦高的孩子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什么东西。
“哥哥,哥哥,你回来了?”小孩的声音也细细弱弱的,但不掩其中的欢快。
“彤儿等久了吧?”男孩坐下来,将东西放下,把小孩往蒲团上放了放,手里的重量让他心里难过,才半年,原本养的白白嫩嫩的婧彤,已经瘦成骨头了,手下都能摸到一根根肋骨,本就生长较正常孩童晚的她,如今快9岁了还没6、7岁的小孩大。
游曳在短短的时间内已退了童稚模样,原稍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已初见线条,一双灵活的大眼也沉寂了下来,锋芒尽显,四周的小孩闻到食物的味道,先后醒了过来,都有点蠢蠢欲动,待游曳的视线一扫,竟没有一个人敢迈足,唯有眼巴巴得望着。
“彤儿,来喝点鸡肉粥吧!”游曳将瓦罐打开,还热乎乎的粥散发出米的清香和鸡汤的香味,引得一群孩子都暗暗流着口水。
婧彤含着游曳喂过来吹凉的粥,许久不曾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了,一贯无味的嘴里不自觉的分泌唾液,才下咽不过三口,胸口泛起恶心感,她勉强着自己咽下去,憋着气。
游曳见着婧彤终于能吃下一些东西了,心内暗暗高兴,想着明天哪怕是再给那些公子哥儿当沙包,他也要给婧彤弄些有营养的东西回来。
他太高兴了,没注意到婧彤脸憋的通红,将粥递到她嘴边,那双沉寂许久的眼又露出温暖的笑意。
婧彤痴痴的望着哥哥的笑脸,她很喜欢哥哥的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暖暖的,她努力的下咽,不想哥哥失望。
“呕”
“咔嚓”
瓦罐破碎的声音交织着一连串的呕吐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
相对于其他小孩暗暗可惜着一罐好粥浪费了,游曳则心疼和难过妹妹还是吃不下东西,以至于忘记了热烫的粥大部分倒在了自己胳膊上,腿上。
“哥哥,对不起!”
婧彤惊慌的用着手去扒弄开粘在游曳手臂上的粥,她的心就和手上热烫的感觉一样,她的存在就如翠花说的一样只会是哥哥的拖累。
游曳才晃了会神,就见这小傻瓜用手去拨弄热粥,他握住婧彤的手,用衣角擦干净她手上的粥,这会胳膊才有热辣辣的感觉。“婧彤,哥哥没事的!”
“哥哥,哥哥,对不起!”婧彤眼泪鼻涕因哭泣和呕吐流了出来,她拉起游曳的手臂,手臂上青青紫紫的配着新烫出的一片红色皮肤,显得尤为狰狞。她扒拉着哥哥的裤腿,神情执拗而痛苦,她已经开始慢慢知事了,知道哥哥为了她受伤是家常便饭,知道哥哥为了她的一口吃食有多不容易,知道哥哥小小年纪已经受了许多的磨难和屈辱。
“好了!乖,婧彤,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扒拉男孩子的衣服”游曳知道婧彤难受,他开着玩笑,拉住婧彤的手。
婧彤使劲挣了挣,体弱的她哪里有多少力气,只几下就没有了力气,她无声的掉着眼泪。
“哥哥,丢下我吧!”她自弃又绝望。
“让我死了吧!”她声音低弱的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快乐的日子不多,唯一舍不得的人是哥哥,如果成为了哥哥的负担,那真像翠花说的早点死了会不会更好?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哥哥?那个时候她一定要成为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孩,不要让哥哥担心。
游曳一听,本就疲累不堪的他怒不可遏,背起婧彤,一声不吭的往外走,小小花跟了两步,回头望了望地上没舔完的粥,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游曳憋着气,他同样艰辛又痛苦,看着婧彤一天比一天消瘦,他却舍不得将她送走,总以为自己可以将她养的好好的,却发现除了让她跟着自己风餐露宿,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连好好吃口饭也难,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会不会哪一天婧彤再也不会醒过来。
如今,她终于要放弃了吗?终于要抛弃他了吗?
既然活的如此痛苦,
那就
一起死了吧!
婧彤看着越来越荒凉的景色,黑黝黝的山石,可怖的耸立着,哥哥要上山吗?
“哥哥,你要去哪?”
游曳不言不语,只鼓足了劲往上爬。
婧彤有些害怕这样低气压的游曳,他周身都布着阴暗的气息,就好像地狱的使者一样。
“哥哥,我害怕!”她弱弱的开口,可哥哥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和她说“有哥哥在,不用怕!”
“哥哥,你说话!”婧彤悄悄扯了扯游曳的头发,哥哥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呢!
“哥哥,你累不累?放我下来吧!”没有声响。
“哥哥,你的手疼不疼?”只有虫鸣。
婧彤想着法子让游曳开口,他一句话也不回答。
终于婧彤也累了,恹恹的趴在游曳肩上,无论哥哥去哪里,有哥哥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