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晋的义女,清秋必须得照着规矩来给义家长辈请安,这儿的规矩是,若是自家双亲已逝世,对义家便要同对双亲一般的请安。清秋没有家眷,于是也遵循着这个礼法来。好在宋霖夫妇看在赫连珰的面子上对她还不错,步晴也的确有些喜欢她,或许不为别的,就为她长得顺眼。
清秋也想知道赫连珰是什么时候拜托镇海侯收她做义女的,为什么就能说得动他。毕竟,要向外使传达出内政不和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怎么能就便宜了她?
步晴对她的答复让清秋愣了一下。听步晴的意思,赫连珰在她第一次离京都之前就同镇海侯说了这件事,也就是在她同赫连珰逛东元桥之前,那时候他俩还没挑明关系呢。她想来想去觉得赫连珰有些亏,如果万一她那天晚上不答应他,那赫连珰岂不是白白送她个身份?
“不过,怎么说动侯爷的我也是不知,大约侯爷也是从小疼他惯了。”说着就笑了,步晴想着可不是嘛,赫连家的老三,也是在他们夫妇跟前长大的。
恰好清秋前两日新画的绣花样子也出来了,叫人绣了几尺布,做了两套搭配的常服给步晴和宋霖。样子和花样儿都是新的,两套还很合衬,可以说是古装情侣服了,还有一套衣坊时新的给了宋倩寻。步晴看着花样很是喜欢,两人就多聊了几句,从衣服布料一直聊到家常吃食。
“对了,那日我去王府,见你往云宸居去,是做什么去了?”
步晴有此一问,一面儿是想测测这个武清秋知不知道分寸,她也见过不少进府前装的清纯又知进退的姑娘日后胡搅蛮缠的,若是这时候清秋就仗着赫连珰的爱护露出骄傲的神色,她得给赫连珰提个醒。另一方面儿,看清秋那天那个样子,不像是住在云宸居,她就有些思忖,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是真的没存着早些把赫连珰拿下的心思?
清秋心里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道是家常谈话,便一口气都说了:“三皇子其实也是我的老师,督促我每日必去云宸居练字一个时辰,非常严格,风雨无阻。”
她说起风雨无阻的时候,眉毛下意识的拧了拧,但又顾忌着面前是长辈,不好因此表现的太愁苦,于是又立即刹住了那表情。这反应有些滑稽,逗得步晴哈哈大笑。
她也放心了,眼前这个武清秋,聪明是有的,恐怕没什么心机,也不屑于此道,她的恭敬都是出于礼貌,并无其他。步晴再想着两人相处,也觉得有意思,就是最幼稚淳朴的方式,尤其是赫连珰,叫她想起她从前上初中时那些喜欢人家却想着法儿以欺负人的方式霸占人家的男同学。
两人正闲谈着,宋倩寻顺着步晴的笑声就过来了。边走边说着:
“母亲,我得赶紧把清秋领走了,不然在侯府我可就不是您最疼的小棉袄了。”
步晴看着宋倩寻装作吃醋的样子,也乐得有趣,只拿手点点宋倩寻的鼻尖:“你瞧瞧这一副小脾气,惯会撒娇。行了,你们去玩儿吧,叫人跟着点儿,别乱跑。”
清秋这两日有些无奈,宋倩寻闲来无事便爱来找她,不是约她一道逛京都,便是去玉王府上,也去过一两次衣坊,不过都没买衣服。这一点让颂梨有些不高兴,清秋还安慰她:“人家现在是我义姐,她看上了衣服我还好意思收她钱?”
颂梨眨眨眼看她:“横竖是你掏腰包,我还是赚的。”
“啧啧……小阿梨,没想到咱们俩的友谊啊,果然不如银子坚固。”
“行了行了,逗你玩儿呢,瞧着你最近有些不胜其扰,给你打打岔嘛。”
清秋觉得不胜其扰,是因为她不觉得同宋倩寻有多投契,或许只是对方在京没有什么玩伴,找她打发无聊。两人在一起既不能自如的开玩笑,也不能直爽的交谈,更谈不上交心了,宋倩寻大多是不温不火的,问她爱读些什么书,有什么兴趣爱好。但清秋觉得她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家,也不大好和她说自己平时研究的最多的是枪和火药,以及骑马射箭,就只说自己比较喜欢运动,闲来没事也会练练字云云。好在宋倩寻来找她,平素话也不多不打扰她,她还能够做些自己的事,渐渐也就习惯了。
“清秋,听说你也会骑射?”
“嗯。会一些。”
清秋没注意这个“也”字,不然她就能察觉到宋倩寻内心深处潜藏的优越,因为大朝至今尚武,贵族的女孩子都会些骑射,可平民就没有这个条件了。
“什么时候学的呢?”
“嗯…好像有八九年了,我八九岁上学的骑马,十一岁时练了几个月射箭。”
那时候陈将军觉得她力气太小,气息又不稳定,怕她持枪手会抖,特意让她学了射箭。
“那你呢?”清秋算是礼尚往来也问了一问。
“七岁时父亲教的骑射,但准头和父亲跟颛玉哥哥比不了。”
清秋诚恳的点头:“哦…”
然后这段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清秋其实根本也没意识到,宋倩寻这话说出来是带着炫耀的意思,她父亲是大朝战神,教她骑射,她说自己准头不能跟父亲比,言下之意,以战神的箭法做比,那水平也是一般女孩子比不来的。可清秋是谁呢,准头和赫连珰不相上下,她当时心想的是:哦…那确实要多练习。
不一会儿清秋感觉到场面有些冷,也有些尴尬,但宋倩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旧喝着茶,不时四下打量着她在衣坊的这个小隔间。她暗自腹诽,这个小隔间有什么可看的,不过一张两人的坐榻,坐榻上一个小茶几,西侧置一高脚凳,上头放着一株吊兰,东侧边开了个小轩窗,正可以看见对面茶楼的二楼,除此之外就是几张挂着的书画。一眼可以看完的陈设,宋倩寻没觉得看够么?
“近来也没见清秋看账簿,倒和我想的生意人不太一样呢。”
“你是客人,我也不好撇下你一个人自顾自就看账了。”清秋面上笑了下,心想我哪能当着外人看账本儿啊。
“倒是我疏忽,那也不能太打扰你了,眼看天色也不早,我也要回府了,你回去路上小心些。”
“嗯,我送你到门口吧,看你上马车。”
清秋看她上了马车走了,俨然松了口气,一身轻松。衣坊的掌柜见清秋复又进门,这才把账簿递给她。
“宋小姐是姑娘的义姊妹吧,在您旁边就算看到账簿也没什么要紧吧?”
清秋摇摇头:“财不外露,还是低调些的好,也不缺那一时半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