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丽的理发店出来,我对柱子说:“以后三锤子就是咱的人了。”柱子说:“元哥,还是你有点子,我就想不出来。”
柱子这样说,我觉得心里很受用。
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这天早上,我还没有吃早饭,刘闯、李凯乐、盐豆三人就来喊我去学校报到。
我匆匆吃了点饭,对三人道:“走。”
父亲在一旁说:“到学校,你们几个要好好学习,不要捣蛋。”
我没有吱声,盐豆替我答了个“噢”。
柱子没有考上,我上学少了个好伙伴,心里有些失落。刘闯看我脸上没笑意,就问:“上中学了,怎么不高兴?”
“上中学,还不是那样,有啥稀奇的。”我回了一句。
中学离我家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出了家门,踏上东西街道,再向北一转,不到100米,就是学校大门了。
到学校才知道,我们四人没有分在同一个班。初一共有四个班,我和盐豆在一班,李凯乐和刘闯在二班。
一班的班主任叫陈令军,三十多岁,头发短而又有点发卷,长着一张很严肃的脸,像随时要跟别人讨账似的。在教室里点完名后,他就排定了小组,然后安排卫生扫除。
我所在小组的任务是打扫清洁区。陈令军说:“负责清洁区的同学要全面彻底地进行清扫,清扫结束后,要使整个清洁区没有一根杂草,没有一片树叶,没有一张纸片,否则就要重新翻工,直到合乎要求为止。”他的说得斩钉截铁,让我们不得不认真对待这次扫除。
班级的清洁区是我们教室前后的两块空地,前一块从我们教室门口直到前面教室后墙,后一块从我们教室后墙直到后面宿舍前的小路,我们小组负责后一块。后一块清洁区比前一块面积小些,但那个区间有几棵法桐树,树旁还生长着一些野草,地面上的杂物也比较多,所以清扫难度要比前面的大。
尽管不易清扫,但第一次接受任务,班主任又那么严厉,所以我们小组的同学都飞快冲到自己的“战场”,卖力地忙活起来。
落在地面上的杂物,比如树叶啊、小土块的、小石子、碎纸片啊什么的,还好对付,用扫帚扫走就是,那些长在树下的小草就让我们犯点难了。因为小草是那种叫做“巴根草”的野草,它不是横向生长,二是贴着地面纵向生长,且每一根茎上又都长有无数的触须,紧紧地抓住地面,所以用手拔是很费劲的,也根本拔不彻底。有一个同学从老师家属区那里借来了一把铁锨,可地面又太硬,铲起来也是费劲不少。
我们在干活时,班主任不时过来督查。后来,他去办公室了,我和盐豆就开始耍滑怠工。不干活,只在一棵树下说笑。其余同学见状,也不敢说我俩。后来小组长问我们为啥不干活,我白了她一眼,她也就作罢了。
我和盐豆说笑着,就闹起来了。我喊了他一声“盐豆”,他小声提醒我,不能再喊他外号了,他不想让新同学知道他的外号,如果再喊,他就不客气了。可我却要故意激他,又喊了一声“盐豆”。
盐豆就顺手抄起靠在教师后墙上的大扫帚,要打我。我就假装害怕,跑。盐豆便举着扫帚追赶我,追不上,他就在我身后将扫帚狠狠抛出去,本来想砸我结果却砸中了教室后窗,一块玻璃应声而碎。
见闯了祸,盐豆立即把扫帚捡回来,然后对其他几个同学说:“谁都不准把这事告诉老师,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这事起因是我,所以我要为盐豆撑腰,提醒那几个同学不要说出真相。
打扫教室内卫生的同学发现窗玻璃被打碎,就推开窗户问:“谁干的?”我们小组没有回应。很快,就有人把陈令军喊了过来。
陈令军来到现场,大发雷霆,并让肇事者自觉站出来,可我和盐豆装模作样的,就是不自首。他们也不敢说出实情,一个个面面相觑。打扫教室的同学就说:“就是他们组的人干的。”陈令军气哼哼地说:“你们都不承认是吧?好,扫除完再说。”
扫除结束,重新回到教室。陈令军总结完扫除情况,就把其他同学都放走了,只把我们一个小组的人留了下来。他猛批了我们一阵,然后就开始追究打碎玻璃之事。但最终还是没能把我和盐豆揪出来。
周老师最后有点气急败坏,他决定对我们整个小组的人都进行惩罚,让大家凑钱把那窗玻璃安上,然后再负责打扫前后两个清洁区的卫生,打扫一周的时间,如果中间有哪一次让他不满意,那就继续扫下去。
虽然犯了错该罚,但我觉得小组的其他同学是无辜的,况且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把我们供出来,我觉得让他们跟着受罚,着实有点不义气。想到此,我站起来说:“老师,玻璃是我一个人打碎的。”话刚落音,就见盐豆愣愣地看着我,很是意外的样子。
既然主动认了错,那接下来就是我一个人挨批了。陈令军让其余同学都回家,又把我喊到办公室,劈头盖脸熊了我一顿,然后给我开了“口头罚单”:一是赔玻璃,二是擦教室黑板两天,三是第二天上课前作全班检查。
陈令军又让我在办公室站了有半小时,才放我回家。
刚走到学校大门外,就见到盐豆在小桥边等我。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愧意。
盐豆走到我身边说:“没想到你会站起来认错,我也想跟着站起来的,可看到你对我使眼色,我就没站起来。”
“我当时不是说了吗,玻璃是我一个人打碎的,你又何必再来认错?”。
“还是你好,元哥,再说,如果老师罚你,也就是罚我。”盐豆这样说,然后又问道:“老师怎么罚你的。”
我如实相告。
盐豆说:“不要问,玻璃我来划,我大爷就是开玻璃店的,黑板也由我来擦,那检查只好你自己来做了。”
“擦黑板,无所谓,谁擦都一样,又不是什么累活。”我说,“陈令军跟我说话时,我闻到他嘴里有酒味,可能他昨晚喝了不少的酒,不然怎么现在还有味呢?”
“看来是个酒猫子老师,只要他上课时不发酒疯就行。”盐豆道。
我问:“刘闯和李凯乐呢?”
盐豆说:“刚才我在教室门口等你时,看到他们俩,他们俩听说你挨熊,就要和我一起等你,我说我自己等就行了,他们就先走了。对了,你不问我差点忘了,刘闯说下午想请你喝酒。”
喝酒?我以前还从未正式喝过酒呢!父亲倒偶尔在家喝点酒,可他从不让我喝。有次趁他不在家,我偷喝了一小口酒,感觉又苦又辣,自那以后也不再沾酒。刘闯这孩子怎么竟想要喝酒了?
我问盐豆:“到哪去喝酒?谁给炒菜?”
盐豆说:“他说下午去他家找他就行了,喊上柱子。”
反正下午又不要去学校,喝就喝呗。
三点多,盐豆过来约我,我便和他一起又去街东找到柱子,三人一起去找刘闯。
到刘闯家,见李凯乐正和他一起舞棍。
刘闯见到我们三人,就说:“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俩已经练一个多小时了。”
我问:“盐豆不说你要请喝酒的吗?”
“当然是请喝酒的,这也不耽误练武是不?练一会再喝。”刘闯说。
我问刘闯:“你家里人呢?你会做菜吗?”
刘闯道:“我爸出差了,过两天才能来,我妈带我妹去我姥娘那儿了,明天才能来。昨天,我们邻居办喜事,我妈打了好多剩菜回来,咱热着就吃了,根本吃不完。”
盐豆问:“那酒呢?”
刘闯道:“那天我爸和几个人在我家一起喝酒,我爸喝多了,等客人走后,我就把没喝完的一瓶酒,偷藏了起来。”
柱子问:“你会喝酒吗?”
刘闯道:“喝过几次,都是我爸的朋友让我喝的,喝了几杯都不晕,脸也不红,我爸的朋友就说我能喝酒。”
怪不得的,原来是练过酒的啊。我想。
几个人在院子里,蹲马步、做俯卧撑、折腰、拔筋、伸拳蹬腿,折腾一会,刘闯跑屋里看一眼闹钟,出来道:“现在开始,准备喝酒。”
他从堂屋的菜橱里端出两大碗剩菜,到厨房里热了,又端到东屋的小桌子上,然后又到橱柜里端来一盘花生米也放到小桌上。
刘闯招呼我们在围坐在小桌边,指着桌上的菜,道:“怎么样?闻着香不?还有这花生米,是我中午特意买的。”
大杂烩菜,闻着的确香,我的口水都快下来了。
刘闯又从身后小床的下面,摸出一瓶白酒来,我一看,竟然是“洋河普曲”,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喝得起的。那时,街上喜欢喝酒的,喝的一般都是本地产的那种一块钱一斤的白酒,能喝到洋河酒的大概只有干部了。
刘闯开了酒,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小杯。他先“吱”的一声喝干了,接着,我们也学着他的样子,干了。
都喝完后,我们没有刘闯的那种面不改色的表现,我们的表现是:切牙、皱眉、咳嗽、呵气、流泪,大口地夹菜向嘴里放。
李凯乐把喝进口的酒全部吐了出来。
我的感觉依然是又苦又辣,但再喝第二杯时,感觉就好多了。
李凯乐再喝第二杯时,显出非常痛苦的样子,勉强喝了一点,又吐出去了。之后,大家就没再让他喝。
剩下的酒,四个人就平均喝了。
我发现,几倍酒下肚,大家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也显得感情更贴近了。带着酒意,我还想起了苏纯青,有一刻面前甚至出现了她的幻像,她冲我笑着,非常动人。
柱子说到自己以后不能和我们在学校一起玩了,自己竟然非常伤感,我看到他的脸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眼眶里似乎有泪水要流下来。
我拥住他的脖子,道:“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那一刻,我觉得:酒,真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