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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心诚兰蕙

是日。气清惠畅,温煦耀灵。

白游邀着忘情往承露五峰之一走去,在竹林弯弯曲曲地走着。此时所去的山峰当于手掌的中指处,听白游说来,那儿有俗世称道缘山有灵的所在。既然来了,就不能错过。揽观周景,物以美治,也不失为心之淬淬。

没要多久就踱到了山峰之前,并不是跟前,面前一个凹陷的天坑出现,较之常见的周圆天坑,此坑太过方正,不似天然鬼斧。反倒像指节出的凹痕一般,深深地陷在那儿。

白游立在忘情身后不远处,期期艾艾地说道:“就是这儿了,要不是为了带忘情你来看看,我真不想来,这儿也怪高的,吓死人。”

忘情再往前一步走,更近了天坑边缘,气定神闲地转头对白游说道:“这还好吧,没有多高,甚至能看到天坑下面的碎岩青苔。白兄,你怎得如此紧张?”说完忘情又是上前一步。

“感觉这么没什么奇怪景象啊,缘何世俗常有人来此求法求示?”忘情自言自语起来,天坑时不时地冒出烟雾,烟雾直直地缓缓上升,通达空中消失不见,就像焚香祷告心情至天之上一般。

“看看对面的山壁,那才是求缘的地方。”白游指着天坑另一头的山峰说道。忘情顺着他的意思望去,天坑一侧就是山峰,指竦入天,云浮其半,鲜少草木其上,岩石多参差,凹凸不驻一形。可也就忘情平时之处,尽平平整整地一块大圆面削在那儿,如此望去,真如铜镜一般。

忘情注目于此处,顿觉脚重头轻,轻飘飘地飞向不知何处。圆面山壁处忽地出现云雾缭绕之景象,其中一弯银月透亮而现,乍现既失。

“忘情啊,看一下就可以了,别在那儿发呆,快回来。”白游吆喝着说道,他十分之着急离开这儿,对他而言,只有脚踏实地、旁无渊崭才能安气和神。

忘情显然是思索着那弯银月,可看白游的模样作为,似乎是自己独见此景象,看来这缘山却是有灵气,这番景象定有其寓意,只是现在参不透而已。毕竟这儿可是那位“老令”前辈师门所在,竟潜移默化到如此地步。有缘再见,兴许以后就会参悟其中。

“走吧,白兄。”忘情赶紧回去捎带上白游,两人就朝承露五峰小拇指的方向走去,那儿是一坡的山峰,去缓缓临降至平林,平林而后,就是兰诚。

“青天白日下可不能像以往那样赶路咯。”白游双手抱在脑后。

“慢慢走也是一样,就当散散心。”

两人就一路随着坡缓而下,倒也见到几个采药人,背着背篓,拿着镰刀,错身之前,都微笑点头。缘山时有慕名而来之游子浪人,于他们这些常住于此的山野之人而言,无甚惊奇。

远远地将他们甩在身后,两人又攀谈起来。

“白兄,和俗世之人打交道,如何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不需要摆正,称呼他们俗世之人也只是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喊出来的,其实没多大区别。无非是觉得修道之途远高于俗世荣辱,仅仅是这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反正我一贯如此认为。道藏于真,真归于凡。”

“哦,受教了。白兄你下山历练可成带俗世之钱财,等会儿到了兰诚后,我俩总得果腹才行啊。”忘情想着下山前找乱笔长老讨要钱财,就讨到了句“自己想办法。”

白游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嘿嘿,这个不用愁。我每次下山就会去劫富济贫一次,完全管够。”他拍了拍忘情的肩膀,一副“跟我混,好吃好喝不用愁”,忘情这次倒信了他落草为寇的“彪炳”事迹。

山势俞下,气温俞暖。寻路取道缘山之人愈发多了起来,有的神色匆匆,有的神采飞扬,有的茕孑一人,有的拖家带口……诸生如扁舟浮海,随波周流,修道之人亦是如此,舟虽金固有加,风浪却层叠至厚。

到了平林,平原之上林立树木。风行草伏,叶落丛居。横穿此林,田间地头时有农人耕作,溪水中不乏小儿稚童玩耍嬉戏。青牛扇尾摇耳,黄犬声吠形跃。一片祥和,一派自然。

上了官道,两人加快步子。终于是来到兰诚城下,女墙锯齿而立,城门楼台威严临下,正是兰诚西门。周遭一任城隍盘踞,要塞之姿神魂具备。两队兵卒列于城下,监察往来。

两人踏足向前,在兵卒的示意下立定接受盘查,尔后才放行入城。

脚下的青岩板砖刮得亮锃锃,平展纵横于兰诚之内。进了内城,才发现兰诚名字之由来。所居之人多种兰蕙这等香草,典雅清香,芳华流风。即便好多窗棂镂刻都是著以花草,板画更是文藻服被。路上行人都是气定神闲,温润雅好,君子常配兰花之佩,女子则绣兰描蕙点缀衣裳。行走其间,心中烦郁顿抑,只余清香绕鼻。

刚好身旁一间酒楼,楼名“兰英”。楹柱上分立两块木匾,一书“兰蕙傍身修己”,一书“英华成命为人”,忘情瞄了眼匾上文字,还别说,情趣雅致。刚一踏过门槛,一个小厮就迎了过来,虽抱拳鞠躬却不得半分奴颜婢膝。

“两位客官,是想共赏众芳还是幽谷孤芳?”

“共赏众芳和幽谷孤芳有何不同?”白游玩味地问道。

“前者胜在同一同乐,后者胜在幽静雅致。”小厮伸出手指搓了搓,“当然在这方面也是有所讲究。”

“我就喜欢这样的实在人,就爱雅致。快快带路。”白游大笑着拍了拍小厮的肩膀,显然很是欢喜这兰英酒楼设有单独的雅间。

小厮引着两人穿过一楼大堂,周遭觥筹交错,夹筷频动,肉香菜香酒香花香,好生让人心如鹿撞,食欲大增。接着就领着两人上到二楼,此楼隔出些小房,小厮一将看去,就带着二人走进一间名为“木兰”的房间,问好了两人所需酒菜,就关门退下去知会厨房。忘情很喜欢这名字,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梦久。

白游环顾了下房间的摆设,定了定心神后说道:“感觉怎样,忘情。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红尘之世中自有其独到啊。所以相较于宗门里的枯燥无味,红尘之中更是精彩纷呈。”

忘情不置与否,看着摆置在桌上的小香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也还好,作为历练的话的确精彩。可说回来,白兄你是不缺银子才说道出这种话吧,那些为了生计奔波的人想必不会觉得精彩吧。”

“哈哈,难得我说道下自己的想法,就别拆我台。”白游笑着说,这道理他肯定懂,羡慕别人乃人间长情,无见修道之人放弃追寻天道而回归红尘。

忘情与白游没聊多久,小厮就推门而进,几位伙计立马进来,将饭菜美味一并布置在餐桌上,尔后鱼贯而出。白游递过二两白银给小厮。

“客官,多了。要不了二两。”

“多的算你的,只要无人来打扰即可,落我们个清净。”

小厮道了声“好的,请慢用。”就关门离开。两人就大快朵颐起来,这些时日都是野味果腹,都是两人不得已为之。美味当前,自当好好享用。其间也尝尝了红尘之酒,赶玄湖之中所酿差远了,可还是做足了样子,慢慢喝着。

“味道还不错,虽然这酒赶你那个差些。这几天吃野味吃得也是快吐了,不吃又不习惯,哎,做人怎么这么难啊。”白游狼吞虎咽,虽然说着话,可筷子使得比剑法还厉害,一点也不含糊,一夹一夹地虎虎生风。

较之白游,忘情算比较文静的吃法,几位同门里也就谢邪像白游这般穷吃极饿。虽然看似慢吞吞的,可也涤荡不少。

终是吃完,白游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那样子舒服得没边了。

“白兄,既然到了兰诚,我们是盘桓几日,还是做其他打算?”忘情歪着头问道。

“刚吃完就说这么些扫兴的话,忘情啊,你不懂我。”白游眯着眼露出陶醉的神色,“兰诚位于曲水之阴,我们顺着曲水而下,就会纵贯楚地。要不我们就缘着水路走走停停,到楚都上荆后就走水路去越地?”

忘情细想一下:“好吧,那就听凭白兄安排。”说完又沉默起来。

“放心,越是繁华的都市里越能遇见修道之人,除了魏都燕南。如果听闻到道门有趣事儿临近发生的话,我们俩就改道,好好去搅和一下。”

“那道门消息如何在红尘之中打听?”忘情问“老鸟”白游。

“只要道门之人聚在一起,就可以打听到消息,如果要打听确切消息的话,可以找黑店……”

“‘黑店’?这名字取得……和‘请战于剑门之阵’有的一拼。”

“能不提那个阵名么。”白游有些苦恼,不过还是给忘情解释,“黑店是黑山狗头在红尘设立的情报厂房,主要是对道门之人开放,酌情定价,只要出得起价,就能帮你打探消息,消息错误的话还不取分毫、完整退换。虽然说这黑山狗头的话不可信,可他手下这个黑店里的讯息可是真金白银。”

“这酌情定价,‘价’为何物,总不至于是世间钱财吧。”

“什么都有,有俗世的地契、古董,奇物珍宝也收,道门之人什么灵石,丹药,甚至招式法门都收。只要黑店做出估价,那就可以交换。”

“白兄,你去过黑店没?”

“当然去过。”

“你去打探什么消息的?”

“没有……”白游站起身来,“休息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总不至于在这儿待到晚上吧。”

“白兄,看来你真的去打探了什么消息啊。”

“没有的事,我真的只是去看看,看看又不掉价。”

“呵呵,你认为我会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只是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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