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几个掠身就窜回到十字林两道空地的交汇处，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游三人的激战。
“花医师与以前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手法极其老道不说，她这心境也是极好，不求即刻有功，但求一直无过。稳扎稳打下，竟将对手吃个死死的。别瞧他们人多，真落到实处的却是没几下。”
“不同心，自然是不齐力。想齐力，却实在没默契。人多了，没得章法就只是一盘散沙而已……不过这也是没得办法之事，毕竟这乃是你情我愿他想之事。”
看了下那些绞尽脑汁设法反击的同辈人，忘情更是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我们也只是暂时走在前头而已，若有大意之倦怠，定是会被赶超，这绝对是毫无问题之事。谁都是这么一路走过来，我们也只是暂时走得快些而已。所以无论何时，都不得忘记初心。”
瞥眼将白游和孟清窈两处的战况收尽眼底，他忍不住想笑。
“白兄那焦急的模样还真是有趣，见着我这边早已结束，他心里怕是不舒服得很吧。依我对他的了解，马上会发起迅猛的攻势，他可不愿落在我后面太远。”
“清窈姐就无受丝毫之影响，毕竟是在星空下嘛，那清霜一般的冷静可不是摆设。说起来，由着五星光轮刺而来的星轮法门还真是适合她。而星光灼照的手法比之以前高明了太多，迫得那些人只能不住闪躲，更是如同木偶一般被牵引着随她念想而移动去。瞧着情形，他们怕是很难主动近身吧。不过……即便近身了又如何？不见得就要轻松些。”
忘情见着三人的情形后，也就大放其心，然后他就随意地念想其他。
“没想到竟不知不觉地成长到这个境界？起初哪会料到啊！一步步的走虽然来得慢上一些，可真到了那个地方后反而却心安理得一些，仿佛这就是份内之事，就是原本就是这样。一日之满怀激情并不是坚持，十数年始终如一才是。”
“坚持？坚持！我要见着才叫坚持，不然，都是不够。”
心底忽地来了声笃定的低沉述说，而忘情脸上的神色却甚为平静，不过微微升起涟漪的心湖终究是晃了一下，他不禁想起了以前曾浅浅思考过的一个问题。
“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太常道，而且为何我未有一点儿来这儿求医问药的印象。依着我打小……”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眉头瞬间一皱，眼里更是流露出一丝厌恶，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而且这个瞬间太过稍纵即逝，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得到。
“绝对不会出现我来了却记不住的情况，一定是我从未来过，而且绝对没听说过。若是在红尘阁里未听闻过还实属正常，可归咎为典籍太多，哪会一览穷尽！可太常道离着妖地如此之近，我以前却是既没听过，也没来过……就显得有些蹊跷了。我记得那时去过很远的地方寻医来着，而且不止一处，这舍近逐远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难不成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忘情一下愣住了，越想越觉这事理定是藏着什么关键。可一时什么也想不到，于是他就转着身子仔仔细细打量起十字林来。
“空地空成行道，两旁高树林立。这竖着的一道直通药囿山而去，这横着的一道也不知两向去何处……这些，我都无有一点儿印象，当年没来过太常道求医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心里忽地一阵哂笑。
“我身上的秘密还少么？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背了这多年，早已习惯，若是时机来到，都会一一解开吧！”
想到此处，他也放下了心思，极其平静地扬起头，一斜的阳光正好晃上他的眼。抬手遮了遮，他眯着眼瞧了瞧，再低头看了眼十字林。
“真是丢人，一直觉得这十字林里的空地成道乃是横纵相交，看来乃是自己一厢情愿，明明偏了不少嘛。这空地所成‘十’字该是朝向西南，可不是面朝正南。也是落入了俗套，不然也不会如此马虎大意。”
想到这儿他也不禁有些自嘲，这自嘲却莫名其妙地让他更为轻松。就好像极其严肃的对话后衔接而来的一个笑话，一个极其切合前面对话的笑话。
也因着这个，他复又注视起白游三人的比斗来。
“这一招剑花式不错吧，每一道剑峰都准确无误地将你们击伤。这火候可真是控得那叫一个臻于化境。我可说了，见你们千里迢迢赶来不容易。不然啊，我就这么一招一递，你们早早就落败。”
白游刚使完一招凌厉的剑花式将剩余的二十来号人一网打尽，一手将地祇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插着腰，他却是瞥向忘情这边。
“白道友剑术果真是厉害，我等甘拜下风。”
“未想到还是输了啊，看来以后还得更加努力地修炼才行。”
“技不如人，今日一战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那些对手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更有甚者早已悄然离开，比斗既然结束，停留此地也已无有意义。
“好了好了，这些话就别当我面说，听着怪不舒服。”白游收好地祇就窜身掠到忘情身旁，两人就看起了孟清窈两女还在继续的比斗来。
“瞧你那模样，可瞧不出听着不舒服啊！”忘情低声说着，只有他俩听得见。
“净说老实话，可我又不能说‘你们要多说些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贻笑大方？闷在心里得意就可以了，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白游也是小声地说道。
“你怎地花了这久才将对手悉数击退？”
白游斜着眼，低沉地说道：“故意的吧？你是故意的吧？”
“可不是故意，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依着你的风格，不是该早早结束吗？”忘情笑了笑。
“你就是故意的吧。”白游可不信这一套，“难得这多人，打得兴起不行啊，像你那样草草结束有什么意思？这就跟品茶一个道理，得慢点品才成。”
谁信你的话？还品茶，你那个如嚼牡丹的家伙也谈品茶，真是无耻之尤，忘情摇摇头说道：“都打了一个多时辰了，你好意思说‘草草结束’？你这话让我那些对手听见，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白游傻傻笑，指着孟清窈说道：“快看，清窈也没多少对手了！”
“你这刻意将话儿岔开的本事也太捉襟见肘了吧？可不可以稍微委婉一点儿！”忘情没好气地数落道。
“何必说出来呢？哇，六星浮光之掠再接三星锥，啊，这三星锥声势好大！那十来号人怕是根本挡不下吧。”
忘情也没再和他纠缠，接过话来说道：“清窈姐还真是步步为营，算计了好久吧。星光灼照下竟将那些个对手逼到一条线上，正好能被三星锥囊括个尽。用六星浮光之掠闪身其后，更令人难以防范。”
“啧啧啧，清窈跟着你也变坏了。”白游瘪着嘴看了下忘情，脸上故作出悔恨交加的神色，“哎，清窈跟着我们一道这么久，悔不该让她耳濡目染上你那些坏习气。瞧瞧她如今的风格，哎，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你能再傻点不？能再不要脸些？忘情无奈地看了眼白游，陈恳地说道：“我记着清窈姐以前也是那个风格啊，毕竟星空下的心境很适合她，而且也能冷静地想出应对之方。”
“真的吗？我给忘了，哈哈哈。”
也在此时，孟清窈与对手抱拳谢礼后掠身赶了回来，一站定就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在笑什么，怎么这副傻样？”
白游如鲠在喉，咕叽道：“一过来就数落我，我那点儿傻了，聪明着啊。”
“花医师交手时的模样，还真是冷若清霜，倒是和清窈姐很像。”
“认真起来就差不多都是那副模样吧，可不想你们俩，一个嘴巴上不住数落对手，一个脸上时不时露出诡异的微笑。”孟清窈上下打量着忘情，“尤其是你，有时还不是冷着个脸，而且比我和怜芳的看着吓人多了。”
“就是就是，他那模样跟别人欠了他钱一样。虎着个脸不说，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你却不是看着你，说没看着你，却又似看着你……”白游摇摇头打个冷颤，“胆子小的估计能直接被吓死。”
忘情无言以对，反倒是孟清窈接过话来说道：“你说的是谁啊，我咋没见着这样的人？”
“你……”白游环着双臂，扭头看向另一边，“我倒是明白了，清窈你跟着忘情乃是一路人，不仅在比斗时都喜好算计，而且还喜欢……还喜欢……”他就此打住。
“怎地不往下说了啊？”忘情嘿嘿笑。
“不就是喜欢拆你台么？怎地连这个也开不了口？”孟清窈也是微微笑，“我们这一路的人可是不少，可不止我和忘情两个。”
“还有黎黎那个小魔女，哼！”白游赶紧看向花怜芳那边，叹息地说道，“又得少上一人啰，后面就我们仨。”
“长进了嘛，这岔开话儿的本事。看淡点儿就好，又不是不再见！有些人有些事得记在心上，那样才忘不掉，才会一直跟着自己。”
“虽然只有我们仨，但此番离开南越决计不孤单。”孟清窈意有所指。
忘情和白游连连点头，然后三人就不再言语，认真地看着花怜芳的比斗。她结束比斗之时，即是四人分别之时。这个，早已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