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苏馨婵如同一个被肢解破碎的娃娃又被重新组装起来,四肢以及五脏六腑的扭曲狠狠地将她从死神梦里痛醒过来,朦胧的意识尚未落地,就觉耳边是断断续续传来的一阵闷闷的啼哭声,显然这啼哭的人差不多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连哭都显得力不从心了。
“婵……娘真对不住你……不但没能为你争取到一分一毫……还让你这般死不暝目……你要是活不过来……娘这就去陪你了罢……也不让你孤单一人走那阴间鬼府道……”
这一句句好像蚊子的哼哼声却实实在在地落进了苏馨婵的耳朵里,一阵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这是哪家的大婶这么想不开,得好好劝劝才是。
“喂喂,苏氏婶子,快别哭了,你看她好像动了。”
苏氏婶子止住哭声,抬眼便看见床上昏了十来天而变得瘦骨如材的女儿动动眼帘,居然安然无恙地醒了来。
“婵……婵儿,你觉得怎样,娘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快点好起来?”又惊又喜又恐惧的心情笼罩着苏氏婶子,担心她的婵儿会不会下一秒就会烟消云散了。
苏馨婵的意识这些许时候彻底清醒过来,原来这想不开的大婶是自己的娘,倒也没有十分惊讶,因为她和前世自己的亲娘太像了,那种软弱那种亲情简直要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亲娘真的陪她一起走了过来。
再环视这破败的木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身下的那张木床只要自己稍一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好在现在苏馨婵早非那吏部侍郎的官家千金,对如今身处的贫困环境反倒有一种舒服的亲切感。
谁叫她前世就是个穷到露骨的农二代呢?
“娘,您别这样,躺了那么久,我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现在的苏馨婵凭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当然知道以前的苏馨婵是怎么死的,也知道眼前这位虽着布衣依然貌美如花的娘亲在夫家是个闲妇,家里的一点事她都插不上手,全叫几个姬妾把家权瓜分了去,弄到后来苏府破落了,她就只有拿着铺盖走人,音讯完全。
只是苏馨婵好奇的是,她明明死在的何家,怎地醒来就见着了娘亲呢?
苏馨婵拖着依旧疼痛的身子起来将跪坐在地上的娘扶到床上,用自己身上的脏衣服帮着抹掉了眼泪,又说:“娘,我真的好了,您瞧,我都可起来了。只是娘,您怎么会在这儿呢?”
苏氏娘见女儿果真活过来,虽然还不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但既然活了总归会好的,于是激动地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苏馨婵紧紧地搂进怀里,“婵儿,我的好婵儿,你活了娘就放心了。也真真是老天有眼,我被你父亲那些姬妾赶出来以后,四处流浪,总算有好心人收留了我。”
苏氏娘满目感激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娘,“他们收留了我,租了我一间屋子,平时就帮着他们干干活什么的,可娘放心不下你,就想着回京去看看你,就算偷着看你一眼也是心甘情愿的,哪知我才进京,就听到四起的流言说,你因五年无所出而被夫家休出了门,娘急得就去找何家,我的婵儿啊,我还没进门就看见他们把你抬了出来……”
“娘啊,我已经没事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以后咱娘俩相依为命,虽不能富贵荣华,但也能平安快乐,娘觉着呢?”苏馨婵不想再去追究以前的事情,那个被害死的苏馨婵并非是她,况且她对大富大贵的生活不甚向往,倘若真要她再进那什么何府,才真叫糟践她呢。
苏氏娘欣慰地笑着,一把眼泪又掉落下来,还是旁边的那位大娘朗朗地笑道:“姑娘说得极是富贵命俺们是享不到的,可穷也有穷的安担不是,只要俺们能下地干一天活,就不怕被饿死,苏家婶子也甭再哭哭啼啼的了,跟姑娘娘俩好生过日子罢。这屋子也不用收租,好歹也算减了些你们的负担,甭担心,饿是饿不死的。”
苏馨婵站起来向大娘鞠了个躬,感激道:“谢谢大娘,大娘是个好心人,只要小婵能帮大娘干的活,大娘不用客气,直管来叫小婵便是。”苏馨婵前世的本名叫苏小婵。
大娘笑言:“听你娘说你是官人家的千金,哪里能干我们这些粗人干的活,眼下先把你娘照料好就行了。至于那活嘛,改哪日你娘俩都好利索了,俺们再说。”
送走了大娘,苏小婵与苏氏娘并行坐在床沿,苏小婵前世好歹也活到了三十好几,结了婚又生了娃,算起来年纪也和这苏氏娘差不多,所以此刻在苏小婵感觉来,不像是母女并坐谈心,而是一双落难姊妹的交心,她深深地能感觉到苏氏娘内心的徬徨和无助。
但苏小婵到底和苏氏娘不同,干了半辈子的活知道这种生活怎样能够维持下去,而苏氏娘及笄以后就嫁给了苏法息当起官太太,几乎没受过苦,眼下这种日子于她而言当然有如地狱一般难以忍受。
苏馨婵二十岁的身子毕竟没有生养过,便比之一般二十岁女子会年轻许多,加上常年的保养,一眼看去仿佛只有十六七,大约是受了本尊记忆的影响,苏小婵觉得自己好像一下也年轻了许多,未婚前的斗志也燃起了不少。
这有什么大不了呢,不就是把日子再重新过一遍,不但要重新过一遍,而且还要比以前过得更好。
“娘,觉着好些了吗?”苏小婵握住苏氏娘的手,希望她能够尽管摆脱悲伤的心情,振作起来。
苏氏娘点点头,眼泪倒是收住了,只是一张美丽的脸庞依然悲中带怨,让人我见犹怜。
苏小婵叹气,这标准的豪门媳,怎么才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去?苏小婵担心的还不只是这个,就这张我见犹怜的脸,就让她生出隐隐的担忧。
女人长了一张好脸是值得骄傲的事,但有时却未必是件好事。
“娘,既然好些了,就跟小婵说说这是什么地儿好吗?往后的日子就让小婵来照顾您吧。”
苏氏娘终于敛去悲伤的表情,笑着摸摸苏小婵的脸,她一直只以为自己的闺女有心计有手腕,从来不知道她竟能如此孝顺。
“这里是窑湾乡,收留我的大婶姓孟,其余我也不知道了,我到这里才住了几天就想着要回京去看你。”
苏小婵笑着说:“我知道了,娘,我睡了几天这会儿觉得精神很好想出去走走,您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先睡会儿吧,我回来再叫醒您,咱们再想法子找出路。”
苏小婵扶着苏氏娘躺下,自己便踏出了这间小木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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