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脑子里和身体里的内脏、器官都在不停地旋转。我不敢睁开眼,也不分不清是世界在转,还是我自己在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被蛇尾甩了出去,若不是雪灵飞蝶及时出现,估计我的身体早已撞上那粗壮的树干,变成一滩血泥。终于有了落地的实感,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我的胃,即使里面空空如也,我还是趴在地上吐了一通。
吐完后,我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里面的一切好像都错位了,这种感觉像是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双腿都在颤抖。过了好久,我才能勉强倚着树干站起,刚站稳不久,突然间不知从哪来的水泼在了我的脸上。我惊呼一声,在这样寒冷的夜,水就像冰一样,泼在我脸上,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些。
带着一丝腥味的水从我乱糟糟的头发上滴下,我睁开眼,周围依旧只有微弱的月光,但我能看见一位少女向我走来,她身后是泛着点点月光的湖。她渐渐向我走近,直到我能看见她身上湿透的紫衣,紧贴着她傲人的身姿,还有她那滴水的发。“是谁允许你把那恶心的东西撒在我身上的!害我洗了好久!”女子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怒气。
少女身上奇特的香味和湖水的味道混在一起,让我的胃又一阵翻腾,可是没等我吐出些什么东西来,女子就伸手掐住了我脖子,我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惹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虽然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少女的神情却是那么的残忍。
“住手!”那大概是一只袖子,打在了女子的手上,少女的手一松,我连忙向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
“姐,你为什么要……”少女的话未说完,也未等我缓过气来,周围突然什么声音也消失了,少女也消失了,像一股烟一样。
无边的黑和无声的静随着空气被我吸入,瞬间丝丝的恐惧在我的身体里弥漫开来,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看来姑娘的运气不太差。”一道有些粗狂的男声突然划破寂静从我身后袭来,像是切断了我身上所有敏感的神经,我惊叫一声转过身去。
我转身看到的还是无边的黑暗,根本没有人,可那道声音依然在。“顾婕姑娘真是命大,今夜竟只是受了点惊吓。”
他居然知道我是顾婕!我突然想起竹林,“你是……你是山洞里的老爷爷!”
“哈哈哈……”男人的笑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他说话的声音又只从我的前面传来,“老爷爷?我是挺老了,想当年……算了,找你的人到了,我该走了。下次再见,姑娘。”虽然我从未看见过老人,但我知道他走了。
“等一下,您到底是谁?”我想追上去问,可他在哪?
“白馥沫!”
我回头,看见一只浑身渡光的白鹤,出声喊我的人是鹿川。他跑到我面前,双手抓着我,紧张地问:“你没有受伤吧?”四周还是一样地黑,可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代替了我无声的恐惧,我甚至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
“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先离开这里,事情我以后会和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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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那晚一样,我们两人驾鹤而回。鹿川将身上的大袄脱下披在我身上,说是风大。本来是挺浪漫的,可是我的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尽管“咕噜”声很快就随风而去了,可是原本的气氛全无。
鹿川看着我笑了出来,“看来白小姐不是一般的女子,经历了今天那么多事,肚子还可以叫得那么响。”
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袄,无力与他像平日里那样斗嘴,“你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从中午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刚才还差点就丧命于此,你知道什么!”想起刚才的紫衣少女,我的胃又开始翻腾了。
“回去就给你吃好多好吃的。”鹿川的声音难得温柔。
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带我去游乐园总会给我买热狗和冰激凌,还有……自己与南羽一起去游乐园的幻想。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说:“我想吃热狗和冰激凌,冰激凌要巧克力味的。”
“什么?你想吃什么?”
听到鹿川的声音,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傻话。“没什么,你就当我脑子一时坏掉了在胡乱说话吧。”怕他追问下去,我故意打了个哈欠,假装道:“我好累,想睡觉,到了叫我。”说完,我赶紧侧身躺下。
鹿川看着白馥沫的身影,脑子里重复着她刚才那句话,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我躺下后也没有闭眼,想着招影儿和那个叫望青的男人、想着南羽、想着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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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白府已经好几天了,我的耳边出奇地安静,张致华母女难得安分地待着。林家老爷带着林千帆亲自登门道歉,白敬杰碍于面子收下了林府送来的东西,但没让我见他们。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每天看一样的景、读一样的书、喝一样的茶……感觉像是回到了高考前那段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埋头苦读书的日子。
“小姐,小姐!”筱约向我跑来,语气有些急促,“你知道老爷现在正在见谁?“
“你慢点说,爹在见谁?”
“是鹿家的两位公子。”
“鹿川?他来干什么?”
“听二夫人的丫鬟说,鹿家是来……是来提亲的。”
“提亲?”完了完了,我这几天都把白馥沫的亲事给忘了!“爹现在在哪?”
“在大厅。”
我赶紧向大厅跑去,也顾不得漫天的大雪。跑到大厅门口,里面传出谈话的声音,我小心地躲在大厅屏风后面。
“鹿家今天来白府提亲,着实让我想不到。”
“是鹿某失礼了,”是鹿景的声音,“小川今年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鹿某觉得白小姐与小川挺投缘的,便上门来提亲。”
“投缘自然是好事,更何况鹿家救过沫儿。可想必鹿公子也知道,在灵坻,白家的亲事并非投缘便可。”
白敬杰的话让我猛然惊醒,在灵坻,白馥沫这个名字掺杂了太多东西:利益、权力、地位……感情应该是最不值一提的。
“白老爷可以放心,鹿某和小川虽然刚回到灵坻不久,但鹿家世代的家业在此,小川和白小姐也是门当户对的。”
“那就好,不过女儿的亲事还须问一下她自己的意见才是。沫儿,你过来吧。”
听到白敬杰叫我,我先是愣了一下,才慢慢从屏风后面挪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都看着我。
“沫儿,过来坐下。”白敬杰说。
我坐在了鹿川对面,但没有看他,只是稍稍低头。
“沫儿,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我的回答听不出感情。
“那沫儿的意思是……”
“女儿的亲事由爹做主便是。”说完这句话我的喉咙好像干涸了,不再出声,也不知道桌上的谈话又说了些什么,也没在意对面鹿川的目光。
谈话不知何时结束了,白敬杰让我送鹿川他们到门口,我应了一声便跟在他们两人后面向门口走去。等在大厅门口的筱约快步跟上我,细声问:“小姐,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当是回答,片片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
走到门口,鹿川突然停下转身,我险些撞上他。我抬头看他,他也在看我,可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鹿川移开目光,看向我身后的筱约,“你待会倒杯热茶给你家小姐,还有叫她以后出门多穿件衣服,免得生病麻烦别人。”还是他一贯的语气,我知道他是在和我说话。
“是。”筱约低头回答,一旁的鹿景不经意地打量了她一眼。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离开,只留下两行车痕,可是风突然大了起来,吹模糊了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