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一怔,难道是自己又犯了那个忌讳?连忙低头看了下自己与欧阳鹏脚下的距离,冷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说实话,要是自己这老丈人要动手,他也就只能扛着了。
他灵机一动,开口,“爹,您看我这不是急着去照看王家的未来家主不是?”之前欧阳鹏都表态了,他也就不矫情,该叫什么叫什么呗。
然而欧阳鹏的身子却突然一怔,当即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就连平时一贯噙着的一点弧度都收敛了去,这让一旁的欧阳兰衍在斗篷下哑然失笑,“看来自己这爷爷的脾气也有人能享受啊。多个伴,也不错。”
他可不忌讳后者的什么身份,真要说起来,在某些方面他和杨林的辈分是一样的。
其实也多亏了他不知晓当年的事情,要是估计他知道了后者的糗事,想来连心里最后的一丝辈分上的尊重也得消失了去。
虽然这些年,杨林没有再去过欧阳家,不过后者老一辈内可是还流传着那择婿真言,“择婿当选如林郎。”至于到底哪里来的这句话,无从得知,但这种小事,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而欧阳兰衍性子一向清冷,索性对于这些也就不在意。
虽然欧阳鹏此时背对着他,但是那股子时间积累下来的肃杀还是让人感受到压迫,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杨林瞬间冷汗就流下来了,踱着步子往左移了移,刚好护住雪儿,然后慢慢向后移动,把那距离拉到堪堪一米,那距离的把握水平,二十年过,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变得炉火纯青,这不由让他心里旋即泛起一丝苦笑。
欧阳鹏冷哼一声,猛地转身,厉声道,“难道在你小子心中,这才是最重要的么?”这话语表面上虽然听起来严厉,不过杨林还是能听到那话语中蕴含着的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旋即就低下了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嘴唇呕了呕,终究是缄默不语。
雪儿见状,也很识趣的微微后退了一步,但思索片刻,还是移了下莲步,刚好站在欧阳鹏面前。
这些天,她和杨苑他们混的倒是也火热,对于以前的那些老事,她也有所知晓,虽然什么话到了杨苑嘴里说出来就是有些玩笑的意味,不过雪儿还是细心的记在了心里。真要说起来,对于欧阳鹏她还要叫一声爷爷。
在青城的那些年,杨远意忙于琐事,其实她内心是很孤单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坚强,可在她心里却明白自己的内心是多么脆弱,以前总是喜欢把自己藏起来,她清楚自己的资质并不好,而那时候作为一个女辈却是家族的佼佼者,那背后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而这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安全感一些。
她也有尊严,当时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为了家族她本来已经做好了牺牲的打算,而这一切,却伴随着落夜的出现而打破,她听到了心中的呼声,终究是没有忍住。
若不是心中的情感久积,也不至于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红了鼻子。现在回想,她的嘴角总是会上扬。不过,这些终究过去了。
而那之后的经历,让她明白了其实还有很多美好的地方,无论是凌风之路,还是黑风林,更或是族比上的那一幕幕,不知不觉她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她想要走的更远,很多事情她清楚却不勉强,但是当坚定了心中的那一份执念,有些事也就变得明朗起来。
欧阳鹏转身的霎那就释放了威压,当她挪动身子之后,也反应过来为什么杨林第一反应是把她护在身后。
因为她即便是露出了半个身子,但是那种压迫感却是扑面而来,她咬了咬银牙,继续向左移了一步,整个身子就完全暴露了出来,与此同时,那股威压,兀的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是顶着那股威压缓缓地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服输的天鹅,用那修长的脖颈,舞出动人的弧度。
欧阳鹏依旧怒视,而杨林则是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殊不见他的眼角已经泛红,正在这时,欧阳鹏也刚好注意到了显现出来的雪儿,有些好奇又有些恼怒。
然而他心中正是烦闷,刚才不过是施展了五成威压,刚欲加大威压,就看到那一副清澈如水的眸子抬了起来,动作缓慢却不失坚定,那眼神有着打量,更有着一丝异样。而因为威压的原因,原本那一袭红裙也已经紧紧的贴合在身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曲线,那种朦胧的爆满,足够让任何男人眼红。
但欧阳鹏是何等的功力?他知道眼前这女孩抵挡威压就已经用了全力了,甚至额头上还有着豆大的汗珠涌现,不过他欧阳鹏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是善茬,当下就把心中还没展开的苗头给灭杀了去,灵力涌动,意欲让她知难而退,但此时肢体上却突然传来无力的感觉,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清凉与安逸,让他一阵恍惚,瞳孔忍不住的一阵收缩,“这女孩。。。”
他尝试了两次,可那结果依旧是没有改变,索性就放弃了,转头看向依旧是沉默的杨林,突然间,一抹白发映入眼角,让他心中泛起了一丝别样,他很清楚后者的性子,不过他欧阳鹏绝对不是活在过去的人。
但是失去的终究是自己的女儿,他心里怎能不介怀,所以也就有了当初对杨林的戒严令。但是那等程度他很清楚,只要后者有心,他随时都能来,起初他也在气头上,认为或许时间可以解决一切,然而后来他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他这一等就是多年。
欧阳鹏的一番话像是点醒梦中人一样,而此时杨林脑海中那往昔的记忆更是如洪水般决堤,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抑制了多年的感情终究是在这一刻爆发,眼眶内的湿润再也止不住,一滴晶莹的液体滑落,砸在地面上,传出清脆的声响,与此同时,那往昔的声音再次回响。
......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你好,我叫欧阳蕊,你呢?”
“欧阳蕊?好土的名字啊。”杨林憨笑,没了刚才一副死活不依的样子,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的边上欧阳鹏无语。
“嗯,我也觉的。”欧阳蕊一副认真的样子,但是那视线却是从来没有从眼前人的脸上移开过一瞬。
“不过,我喜欢。”杨林被看的有些尴尬,一丝红晕从耳根处慢慢蔓延,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伴着眼前女子的出现而变得黯然失色,他也发现自己居然连一句俏皮话都讲不出了。只能这般呆呆的回应。
“嗯,你喜欢就好。”
欧阳蕊看着杨林的憨笑,不由得又想起之前那小混混的作风,让她失笑。
一幕幕闪过,终于到了记忆中最深的那一幕。
那是他们成亲的时候。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么真实,因为过了那一晚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他记得他喝了很多酒,脸红,却不失理智,就连关门的动作都是温柔到了极致,生怕把这个梦弄坏。
他带着些许酒气的蹲在她面前,缓缓地揭开了那鲜红的盖头,露出那副绝美的容颜。
看着眼前的人,他呆了,呆了很久。
她也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说不出的温柔,似乎连整个世界都是能融化了去。
当她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在心里认定,而她也知道,当他掀起他的盖头,那么她就要夫唱妇随,一辈子不再分离。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仿佛那一刻成了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许久,他笑了,笑的很大声,她也笑了,却只是勾唇。
他捧起她的手,低声传出来这辈子所有的温柔,抬头,盯着那泛着水的眸子,说出了自己这辈子的誓言,“蕊儿,这辈子,我杨林就认定你了。”
她知道他向来不会煽情,但这在她听来却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最美的情话,她笑,在心里许下,在眼里许下,在泪里许下。
一年后,他有了自己第一个女儿,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刚出生的婴儿是那么小,都不知道将手放在哪里,她嗤笑着接过来。
他憨笑,看着那一大一小,在心里想要把那一幕定格。
他走过去,看到窗外刚好下了雪,一地的白,院子里的昭梅花开的正盛,一阵威风带来一阵微风,让三人一齐笑了。
她说:“你看这昭梅花开的正盛,一地的雪白,好漂亮啊!不如这孩子就叫昭雪吧。”
杨林温柔的笑了,点头。
欧阳蕊低头,尚在襁褓里的孩子也笑了,像是很满足这个名字......
......
往事的一幕幕,让杨林终于忍不住出声,抽噎了起来,不顾此时的场合,只是最真情的流露。
而当初苑儿出生,原本是喜事,却带走了他的蕊儿,他忘不了她的嘱咐,抱着怀里的婴儿,一瞬间,白了发。
而欧阳鹏知道这件事,当即就是大闹一场,虽然杨林失意,但是他却不失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欧阳鹏的一切条件,他接受,当他说,我要带蕊儿走,他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
回想,真要说谁爱谁多一点,那么他毫不怀疑,是她,因为是她走进了他的世界,是她,丰富了他的人生,而眼下,面对他父亲的怒火,他接受。
这些年的这个时候,他无数次的在夜里站在欧阳家的门前,郑重的吊唁,可却始终没有勇气叩响那扇门,进去跟她说一说雪儿和苑儿。
欧阳鹏的意思,他明白了,晶莹的泪珠再一次落下,整个人散去了全部的防护,承受着那股威压,霎那间就跪了下去,“爹,我们回家!”
看着眼前的杨林,欧阳鹏心中也是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那声呼唤,像是最有力的冲击,击打在他内心最脆弱的那一块。看着那点点白发入眼,神色终究是缓了下来,上前将杨林搀扶起来,将泪水喝住。
雪儿也笑,但是她却看出了一丝别的韵味。
欧阳兰衍轻咳两声,欧阳鹏瞬间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走出门去。
黑暗中,目睹了这一切的一道身影,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没有说话,远处一道红光射过来消失不见,然后便是嗖的一声,消失不见,像是从来不曾出现一般。
。。。
此时,落夜和素焉都是不约而同的起身,一道消瘦却不失味道的身影陡然出现,这人一袭白衫,身高和落夜持平,最令人恐怖的是那种感觉,即便是不刻意的散发威压依旧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落夜瞳孔微眯,正在心里盘算着眼前这人的身份,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让他忍不住在心底失笑。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