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了宫里,搬进了位置偏僻的溪鸣殿。同时,我被禁足了,禁足两个月。在禁足期间,罚抄《女则》一百遍。其实,担上在博群阁纵火的罪名,这样的惩罚只能算小施惩戒了。
要说让我关起来也应该关在徐府,可是,宇文元却把我关在了宫里。还是荒芜了几年,刚刚才开始修整的,杂草还没除尽的冷殿。宇文元的用意我已经无法用常人的思维思考。
据被遣来做事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说,溪鸣殿是先帝在时,某位失宠的妃子所居住的宫殿,那位宠妃因为失宠发了疯,就是在这殿里悬梁自尽了,宫中传闻,此殿阴气很重,不过,我确是不怕的,我和死人也算打过不少交道,人都死了,能耐我何?
溪鸣殿也着实凄清荒凉,四周的宫殿似乎根本就没人住,住了几天,一点声响也听不到。溪鸣殿门前有几个侍卫把守,两月之期前,不允许我踏出一步。我好像过起了隐居的生活,每天看看书,抄抄书,和画晴说几句有的没的,不愁吃喝,日子平淡乏味到我想扎个小人,诅咒那个陷害我的人。
话虽如此,我却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到溪鸣殿的第二天,我就发现我吃的饭菜有问题。早就知道皇室的龌龊恶心,怀着警备之心,我对周围一切事物都格外警惕小心,吃饭之前,像皇帝用膳似的,先用银针试毒,果然,第二天就发现饭菜有猫腻。
饭菜有毒之事我没有声张,没有向宇文元禀报。博群阁事件加上这次下毒,我可以确定,宫里有人想和我过不去。宇文元对我的特殊对待已然将我推至风口浪尖,如果向宇文元禀报,必将打草惊蛇。
到底是谁想害我?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却总是不得其解。
和我有过节的人?
宇文修茗?不可能,我与他已经是一丘之貉。
宇文芷?有贼心,没这个贼胆,火烧博群阁,下毒害人,手笔太大,她做不出来。
宇文郗?心理阴暗,素来与我不对盘,但是近期我们的矛盾似乎缓和了,也不可能。
林昭凤?她显然很不喜欢我,但据我分析,目前我对她还有利用价值,虽然我不知道我的利用价值到底在哪里。
徐蘅兮身上似乎还有很多我不知晓的秘密,真希望能够尽快拨开迷雾,我不喜欢这种自己性命有人时刻惦记着的感觉。
晚上我向来浅眠,一点很小的声响也可以把我吵醒。黑暗中,来人脚步很轻,可以说完全没有脚步声,一路拂过轻纱垂幔,牵起床前的帘帐,我都没有发觉,但是,他斜坐在床沿时,床一声咯吱响把我惊醒了。
**睁开眼,只能看清那人一个模糊的轮廓。心里顿时一阵紧张,被子下的手紧紧握住了备用的防身匕首。
由于一片漆黑,那人大概还不知道我已经醒来。只见他坐在床沿上,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动作,目光似乎穿过黑暗,绞在我的脸上。
心跳飞快,我的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冒汗。半夜暗访我的房间,除了像百里陌那种无聊的人,大概只有我的仇家了。
过分安静,来人显然不是百里陌。
可是,半天他都没有动作,难道在犹豫要不要动手?还是,他在思量,怎么对我动手?
先下手为强!我在被子下握着匕首的手刚刚移动,却见来人忽然对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脸,我在被子底下的动作顿时一僵。
他的手掌有薄薄的茧,是一个练武之人。他的动作很轻柔缓慢,抚过额头,眉毛,一路抚向我的嘴唇,指腹寸寸,指尖温暖,像在触碰一件爱不释手的绝世宝物,即使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
这只手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我的脸颊,我睁开眼睛,心里正要松口气,却见他忽然倾身向前,微凉的嘴唇轻轻地点上我的额头,如蜻蜓点水一般,一点即逝。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如果不是他嘴唇离开得快,他一定能发现我已经醒了。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其实,我知道他根本就看不清。然后,他掖了掖我的被角,慢慢起身离开,脚步一如来时那么悄无声息,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的心跳自他抚上我的脸颊时就乱了节奏,因为我在他的袖口上闻到了一阵我熟悉的香味。
清然悠然的淡淡竹香。
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身上有这种香味。
徐颢之。
“你的脸色有点不好啊,是不是通宵看我送你的春.宫图,导致睡眠不足?”
宇文寻摇着折扇,如冠玉的脸上是很欠扁的笑容,我淡淡觑他一眼:“你气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最难消受美人恩,靖王你要懂得节制,不行的话就不要逞强,那些个药不要吃太多,对身体不好,林少慕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你说我不行?你没试你怎么知道”宇文寻笑道。
“让你翻个墙都要跟母猪上树似的嗷叫个半天,翻完墙还要喘半天气,明显精气不足,气虚之兆啊,”我拍拍他的肩,“多吃点鹿茸,杜仲吧,治肾亏。”
未经宇文元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我,连堂堂靖王爷都是偷偷摸摸爬墙进来的。
宇文寻一把甩开我的爪子,笑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回府去吃鹿茸了。”
他说完,转身作势就要走。
“回来,”我赶紧喊住他,谁让我有求于他,“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你让我办的事?”宇文寻尾音上扬,斜眼瞥我道。
我咬了咬下嘴唇,低声道:“我求你办的事。”
宇文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折扇摇得要多风.骚就有多风.骚。
好你个宇文寻,下次不要有把柄落我手上。
宇文寻收起玩笑之色,肃然道:“饭菜我让人检查过了,是少量的砒霜。”
我闻言愕然,下毒的人想置我于死地,真是狠毒。
“我已经叫人去了查那日的饭菜经了哪些人的手,饭菜出了御膳房,和往日一样,是同一个宫女送的,那名宫女我也派人查了,没有可疑之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宇文寻问。
“那就是在御膳房出的问题了。”我说,“对了,此事先不要告诉我家人,我会处理好的。”
宇文寻有点生气:“你被禁足了,你能怎么处理?坐以待毙?”
我被噎住,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徐颢之他们正忙着对付太子,我不能让我的事情分了他们的神,何况此事就算他们知道,他们也帮不了我,宫里的事,宫外的人根本无法插手,告诉他们只能让他们干着急。
宇文寻又道:“依我看,此事最好还是禀告父皇,让父皇暗中派人查探。”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我点头道。
一会儿,他又道:“我还是会告诉你二哥。”
我只能无语点头。
宇文寻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说过几日再来看我。我吃着宇文寻买给我的,那家我最喜欢的在城东的店铺的桂花糕,食之无味。
抬头看了看这个冷院外的天空,好像比院子上空的天空还要蓝,胸中憋闷,为什么我要呆在这个鬼地方,如同砧上鱼俎,待人宰割?
我已经与世隔绝般的被锁了七八天,这些天,宇文元没有遣人来过一次,我想,就算我出去了,只要掩人耳目,大概宇文元也不会知道吧。
我看了看两米多高的宫墙,有点灰心。但是,看到宫墙上粗粗的藤蔓,我眼睛闪过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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