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白芍被一个噩梦挟持，梦里满是倒霉的乌鸦色，她瑟缩着躲在一扇玻璃门后。顾氏父子步步紧逼，两双琥珀色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她惊恐，不停地做着挣扎，勉强站起来之后，才看到四周遍布着这样的眼神，把黑暗穿透。
有时，会被连续不断的诘问声缠绕，嘴里喃喃有词的尽是脏话。她听着听着，不觉头痛万分，脑袋无休止地膨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响起“砰”地一声，然后血肉横飞，脑浆四溅。这种恶寒的感觉让她抓狂，她急于抽离，那些声音却愈加猖狂。
然后，白芍整个身子猛地抽搐，瞬间睁开双目，不自觉挥动的手臂扫到了顾逸川。他正用无辜的眼神张望着她。
“你哪来这么大力气，白大小姐！”顾逸川揉捏着微微发红的脖子，另一只手掌不安分地碰触她的额头。
被这么一问，白芍已经将方才的梦魇忘了大半，只留下心悸的感觉，她小声说：“我做噩梦了，梦见黑压压的人群，给我念紧箍咒一样不停骂我，但又好像不是人。”她含糊不清地表达着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惧感，激动像是一把利刃就要脱壳而出。
“嘘……”顾逸川把食指抵在自己的唇边，“别想了，不就是梦吗？下午不是还要考试，快复习。”他把复习资料重新放回她的面前。
“好！”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考场第一排的位置，眼神空洞。梦中顾逸川的一番狠话言犹在耳，他说他是骗子，他说这样的人连阎王爷都不肯收留。白芍嘴唇紧抿，她当初不是特意撒的谎，她只是孤单，真的只是孤单而已。
“同学，同学！”中年妇人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你的学生证呢？”
白芍看到对方胸前晃荡着的宝蓝色工作牌，上面赫然写着“巡考”两个大字，她才恢复神智，急忙跑上讲台，从样式各异的书包堆里抽出自己的，翻找学生证。
A大考生守则的第一条就规定：学生需带好学生证件方能参加考试。
她翻遍了整个书包，头都要钻进书包袋里，横竖找不到那本红色的小本本。她只好扬了扬小了一号的校园卡，怯怯的问：“老师，我能不能用这个代替？”
巡考老师摇头。
“老师，我找不到……”她急的泪眼汪汪，说话时如鲠在喉。早上出门前明明是做了确认的，证件怎么就会无端端地不见，白芍实在没了主意。
“老师，是真的丢了，我没有忘记，”她一再解释，“我早上拿了学生证出来的。”
“记得去补回来，小姑娘年纪轻轻，这么糊涂，小小的证件都保管不好！”巡考老师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终是动容，“下不为例。”
大学考卷的出题要求与高中不同，本着让尽量多的学生通过的原则，题型单一，题目简单，白芍提前上交试卷。
她逗留在图书馆三楼的文学阅览室门口。顾逸川依然坐在老位置，一本正经地学习。她突然就不敢进去，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我的学生证有落在座位上吗？”
顾逸川往周围查看了一下，空空如也，他回道：“没有，你的学生证丢了？”
“嗯，差点考试都考不成。”她苦笑。
顾逸川都能想象到她的沮丧。白芍把学习看得重于一切，若是不能参加考试的话，她定是着急忙慌的。他回短信：“那要去教务处补办的，你现在在哪里，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过去，哪能什么事都拉你陪着我，你的时间都被我支配走了，你哪里什么自由时间？”白芍说的是真心话。她亏欠顾逸川的太多，既然还不清，那就从此少借债，多补偿吧。
此时此刻，正值餐点，学生老师通通都往食堂挤，教务处的走廊显得空荡荡的。她一间一间办公室敲过去，好不容易从其中一间探到人头。
只是，绝没想到再次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他出现在A大的次数未免过于频繁。
办公室里坐着的不下六人，她真正进去的时候才看到，除了主管证件办理的陈虹老师，背对着她而立于窗户前的男子，竟然是沈墨痕。那对阔别一年之久的新婚燕尔也在，她曾随他出席过两人的婚礼，只记得新娘叫小驰。还有三位并不相熟的老师，把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听到叩门的声音，大家都回过头，眸色各异。沈墨痕也是，他的脸色清清淡淡，没有起伏，一边还讲着电话。
白芍觉得他的神色像是清冷的月光，极致迷人，可望而不可即。她一时怔忡，说不出话来。这一次，再没有毫不知情的顾逸川圆场。
而那位新娘小驰憋不住话，毫无遮掩地问起了身边自己的丈夫：“咦，这不是墨痕的小女朋友吗，叫……”她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道，“叫什么来着？”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白芍想以笑回应，奈何脸部的神经被悲伤的情绪牵制：“您记错了，我不是，不是沈……的女朋友。”
“不是吗？”小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半信半疑地看向沈墨痕。那个时候，沈墨痕小心翼翼地呵护，她作为过来人，难道会看错吗？
沈墨痕已经结束通话，他收敛了原本一脸的笑意说：“不是。”
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在沙发上坐下，一只手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小驰，你看岔了吧，我和她年纪差了这么多，怎么会是那种关系呢？”
“可你？”新娘小驰只是不解，那你当初干嘛带着她参加我的婚礼，还那么亲密？
沈墨痕停顿了几秒复又开口：“妹妹，她是我的妹妹。你说，是吗？”他无情地把问题抛给白芍。
妹妹，多么讽刺的字眼！沈墨痕，兜兜转转，我们的关系还是止步于此了！
“对，他是我哥哥。”白芍想起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目光黯然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