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如预料中渐渐多了起来。
巫马送走苟虎森之后,又恢复冷漠的神情,独自坐在大厅一角,看着忙碌的伙计和往来的客人。
十年前师父告知他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找到玉八卦,你们兄妹四人才能相聚。”
“哎。。。。。。”一声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叹息,就算这玉八卦找到了,分散在天涯海角的兄妹四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啊。。。。。。
平日里深得他信任的小七倒像个熟练的掌柜,招呼着旅客。天基客栈大厅本不大,进门摆放着七八张方桌,如今平时空落的桌边差不都已坐满了前去魔城探宝的客人。
东北角落的桌上坐着一位身穿华贵袍子,头戴着厚厚的皮草帽,一副富裕商人打扮。随从带了五六个,看上去都是武艺在身的强壮汉子。他们都心不在焉地喝着酒,各自表情凝重,交谈也很小声。眼光越过这桌,定睛在一位五短身材,长相也是凶神恶煞的外地人身上,他独身一桌,沉闷地吃着一份羊肉面,看样子是要一人前往魔城。靠大厅中间的部分,一群来自西域某部落的蛮子就占了两桌,他们大声地用本族语言放肆地交谈着,豪放地喝酒划拳,看上去异常兴奋。
在这些因为魔城传说聚集而来的各方人士中,有一对特别引人瞩目。
这桌坐了一男一女,不像别的探宝者或谨慎,或沉闷,或过度兴奋。他们平静地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食物。就像是一对江湖侠侣,云游四方,如今到了塞外,便尽兴体会这大漠中难得风情与美食。只见女子气质清新超脱,身着纯白色裘皮大衣,高高的皮草领子包裹了她整个修长的粉颈,精致柔美的脸庞在房间昏黄光线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动人,乌黑的青丝梳成一个优雅的发髻盘在脑后,她举杯轻饮的动作都仿佛画中人走下来一般。男子身形高大健硕,五官俊朗力挺。一袭黑衣,玄纹云袖,一看就是出自非凡世家。他低垂着眼睑,周身散发出深不可测的神秘气息。
“哼,只可惜你们要空手而归了。”巫马从心里轻轻发出这样的感叹。十年前他刚刚来到塞外时,正是魔城现身之日。那时苟虎森就骄傲的告诉他,魔城之宝,他早已尽数拥有。如今的魔城传说,只剩下个美丽的开头,却永远是个无奈的结尾。
客人们很快就用过午膳,除了那帮西域蛮子继续在大厅吆喝着,其余人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巫马继续坐在角落里打坐,修习着苟虎森教给他的武学心法。
落日很快,天色再过一会儿就要暗下去。此时的大漠应该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余晖晕染大地,云彩瑰丽,落日雄壮,平添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感。
突然,客栈大门被打开。一位被面纱遮住了脸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金色的光线笼罩着她,身后是她拖着的长长身影。这位落日时分出现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条浑身毛色金黄的狐狸,这狐狸与一般野狐大不一样,毛色亮丽非凡,眼神中流露出灵性的光泽,神情既安静温顺又透露着骄傲和哲学的意味。再来看这位神秘的女子,身着略显陈旧的大衣却遮不住她优美的身形,娇小秀丽的面庞被面纱遮住,却更加显得双眼宛如清扬,楚楚动人。
巫马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位晚到的旅客,恍然间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亲切感袭来。难道是她?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多年养成的习武之定力此时全然没有作用,手心开始微微冒汗,身体也开始颤抖。
就在巫马犹豫的同时,那些早已醉意渐浓的西域蛮子也看见了这位仿佛仙女下凡的“灵狐仙子”,姑且就称作“灵狐仙子”吧。久不见女人的西域蛮子头领朗朗跄跄冲到女子跟前,伸出粗壮的手臂,醉醺醺地说:“仙女儿,美人儿,来,来陪大爷们喝酒!”
“放肆!”不想这位柔弱的女子愤怒地说道,她并没有放下灵狐,而是轻身一跃,展示出灵巧的身手,一脚狠狠地踢在前来挑衅者的胸前。头领胸前剧痛,后退了几步,恼羞成怒:“什么狗屁仙女?”那些喝醉的跟班们看见头领被打了,纷纷拥上前,要找这名弱小的女子算账。
“谁敢动手!”巫马大喝一身同时,早已飞身向前落在灵狐仙子前面。
“你们一群人欺负一名女子,算什么男人?”巫马义正言辞地说道。
“又多来一个管闲事的小子,我看你是混不耐烦了?”首领被踢一脚,觉得大扫面子,酒也醒了一大半,此时正极力挽回面子。
他的喽啰们也跟在后面各种起哄。“先弄死那个男的,再好好教训后面那个女的。”“对,一起教训。”
巫马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他以极快地身形闪到首领身后,一把扼住首领的脖子,高声说道:“我就是这天基客栈的老板,你们若想明天能够顺利地去魔城寻宝,今天就不要打扰这位女子。若不答应,你们就带着他的首级滚回去!”
西域蛮子一看老大已经被巫马稳稳抓住命门,知道这是不能胡闹的。况且,这儿还是老板的地盘,还是不要太过分好。喽啰们个个安静了,首领也不想影响十年一遇的寻宝之事,连忙支吾着说:“好,好,好,我们讲和,各不相欠”。喽啰们也争相为老大求情。
巫马见状,对首领说:“就照你说的办,各不相欠。”
巫马放了首领,首领此时应该完全酒醒了。他强作镇定地对手下说:“明日要做大事,今天就都给老子早点回房。”
西域蛮子听到老大十分不爽的语气,骂骂咧咧地离开大厅。
不一会,屋子内渐渐安静下来。
巫马回头看着仍带着面纱的女子,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位小姐,方便与我去密室一谈吗?”
此刻,“灵狐仙子”也定定地望着巫马,她心里的波涛起伏得比海浪还要汹涌,那魂牵梦萦的相聚时刻竟发生在这千里之外的浩瀚戈壁中,而这相聚的方式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她也在努力地平复自己激动的内心。
“好。”她轻轻地回应着。
两人在一段沉默的路程之后,到达了客栈下面的密室。
终于,世界剩下了他们二人和一只美丽的狐狸。
女子缓缓取下面纱。
巫马看得真切,屏住了呼吸,他使劲地捏捏自己的脸,好知道是不是在梦里。一阵疼痛传来。
“温言师姐!”,这四个字几乎是从巫马灵魂里迸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