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儿乃是有了朝廷官禄在身之人!谅你段秀实一个小小奴隶,怎敢拉着林家小娘子的贵手不放!
所谓为尊者讳,为长者讳。武延秀贵为郡王和未来的女太子驸马,自然不用避忌林真儿和段秀实两个的名讳,他便直呼其名。
武延秀并无恶意,他是为了恭维林真儿。
上官婉儿娘娘明日将要召开新一届流觞诗会的通告,已经发出。武延秀虽然不会作诗,却也名在受邀之列。他是大唐帝国最好的舞者,平生善为胡旋舞。
武延秀在突厥王庭充任赘婿的时候,被突厥可汗岳父和突厥公主媳妇儿,成天当作寵物来养着。岳父和媳妇儿对这个赘婿着实还算不错。武延秀是个懂得回报的人,于是向胡人中的善舞者,苦学胡旋舞技,终于学而有成。
名叫“苏幕遮”的胡旋舞曲以及舞步技巧,便是由武延秀带回大唐帝都来的。
当大唐突厥战争爆发,武延秀身为大唐王族,不可能继续留在突厥人的王庭之中充任汉奸角色。于是抛妻弃子,微服潜行,辗转流浪回到长安。他这时只有二十六岁,却早已历尽塞外寒风与严霜,他的面容清峻,显得十分憔悴,看上去竟好似三十多岁。
上官婉儿邀请武延秀列席宜春坊诗人斗酒大会,自然是极大的推举和赏识。武延秀觉得十分荣幸。这还是他第一次受邀参加这一档名流盛会。武延秀虽然拥有王爵,但是,曾经身为蛮族赘婿的那段不良记录,令他名誉受损。大唐的名流士子阶级,并不大瞧得起他。武延秀很想在大家面前好生露上一手,以赢回自己的良好名声。
为了把明天将要公开献艺的,名为“苏幕遮”的胡旋舞表演,发挥到极致的水准。他提前来到宜春南苑查勘场地,并做个彩排和试演。
武延秀曾经作为亲善大使,斡旋在突厥汗国和大唐帝国的可汗和皇帝之间。他是个细心思考和善于揣度的外交家。上官婉儿发起的最新这次诗会,在武延秀的眼里一看便知:婉儿娘娘十分看得起她最新收归幕府之中的这个小小萝莉女幕僚。娘娘说了:“此儿最是肖我。”指的就是林真儿酷肖上官婉儿的少女时代模样儿。这么说来,明日即将上演的流觞诗会,其实斗诗、拼酒、合_欢什么的,都是表面文章。
骨子里的真相其实是:婉儿娘娘把林真儿这个孩子当作了掌上明珠,和手心里捧着的瑰奇之宝,想要秀炫给大伙儿瞧瞧。
婉儿娘娘向来是个喜欢炫露才情和摆阔拼富的豪迈型大女尊。
于是武延秀心中十分明白。他提前一天实地勘踏了现场,并且预做了彩排预演。当时是,这还远远不够。他还得提前见上林真儿一面,听听她本人的意见。
林真儿这丫头才是明日诗会上的真正小主角!倘若讨不到她的喜欢,武延秀再怎么努力跳舞,终归还是无益于事。
所以武延秀呵责段秀实,乃是出自于一片好心。
武延秀是为了拍上林真儿的马屁,才把她的身份地位高抬到了这样一个,不容许小奴隶随便拖她小手的傲气尊贵范儿上去。
这其实是比较夸张一点的谄媚。事实的真相是:以婉儿娘娘那么高贵的社会地位,照样可以眉花眼笑地容忍着小奴隶们光着屁屁爬到她的香肌玉体上去,卖力干活儿。所以,段秀实其实是可以牵了林真儿的小手并肩一起走。
不过,武延秀揪着这一茬礼**常出来说事儿,倒也不算胡搅蛮缠。不容许贱籍奴隶“随随便便”地动手动脚亵渎了官僚士大夫阶级的闺女或者女官。这个道理倒也勉强能够说得过去。
关键在于小奴隶的态度!究竟是“随随便便的亵渎了”,还是“毕恭毕敬的事奉着。”
扫平了朝鲜半岛之后,扶桑岛国也已经自觉归化于大唐帝国的仁政感召之下。日本派来大唐求学取经的遣唐使,已经派来了第七期。当玄奘大师圆寂之后,大唐圣僧亲传的入室弟子悟空大师,也亲自去了日本岛国传经布教。
大唐帝国在东部边疆已经再也没有敌人。只有西北的突厥,西南的吐蕃,以及远在葱岭以西,正在强势崛起的阿拉伯黑衣大食帝国,这三大西方对手。
其实,青年淮阳王武延秀,在狼窥虎伺般的大唐宿敌突厥汗国出使,担当过多年赘婿和驻外大使之后,他对于微妙敏感的交际应酬问题,一向拿捏的十分精到。
他第一眼就看了出来:段秀实并没有对着林小主“随随便便的”做出任何亵渎行为。段秀实的态度十分恭谨和殷勤。分明就是林小主自己倒贴过去,傍在了段氏小胖墩儿的身后,瑟缩着不好意思露头。
武延秀情知这是大汉族女儿家乍见到陌生男子时,常态化流露出的日常羞怯感而已。
武延秀知道自己的斤两。
他也没打算一个照面就让对方喜欢上他。于是他指鹿为马,诬指段秀实僭越失礼,同时也就借故抬举了林真儿身为朝廷九品女官的“崇高”身份……以期达到林真儿主动扔开小奴隶的小手,自行挺起骄骄傲傲的小胸脯,从对方的身后袅袅婷婷地慢慢走出来!
这是个一石两鸟之计!既可以哄得小丫头片子芳心大悦,又可以令她不再躲躲闪闪地藏着掖着,龟缩在小胖子少年奴隶的身后。
武延秀自以为得计,却没有料到林真儿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人权平等社会。
他的这个马屁,拍歪到了大腿上去。
林真儿身入大唐古典式封建秩等社会之后,立即就知道了社会地位的高低在这个时代那是多么多么的重要!不过,她只是从理论上了解到事情的原理。毕竟刚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她在直觉和下意识上,依旧还是二十一世纪自由平等灵魂的本能反射。
乍然间听到对面这位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淮阳王大叔,公然践踏了我家段老实的荣耀和脸面,林真儿当时就很不高兴!
“我就拉着他的手不放!关你啥事儿呢?你是我什么人啊?轮得到你来看不惯?你想咋地?”林真儿气哼哼的尖刻说道。
在二十一世纪那边,越是自矜自持的心灵洁净女子,被陌生大叔滥施起SE迷迷的殷切关照来的时候,越是会冷言冷语地加以抵触和排斥。
林真儿做出的这个反应,其实也是一种常态化的本能应对。
话一出口,她立即就知道自个儿说错了话!
我擦!一时不察!现如今我身在大唐帝国时代啊!在这么一个等级森严的古典宗法社会,像我这么一个最低等的九品小萝莉,还是宫中的太监大叔们帮我伪造出来的山寨证书和D版官籍执照。我凭了什么呀?竟敢对着一位王爷当面讲出这么一番无礼冒犯言语?糟了!这一次我要糟糕!瞧我这该死的快嘴啊!这一下惹祸了吧!
林真儿立即感到后悔、担心,以及囧迫不安。恨不得用力撕烂自己这张臭嘴巴!
她的脸上顿时也就发起烫来。
低着头,好像中学生迫于形势,不得不在教导主任面前违心低头认错似的。细声软语嚅嗫着补充说道:“我又不认得你是哪个王府来的王爷!你又没穿着朝廷官服!只怪我年幼无知!对于穿着便装的什么什么王……咳……咳……”
然后她就再也不知道该怎么续说下去。
渣得不能再渣的一个最低阶九品女史,当面悍然忤逆一位王爷!不晓得会不会被赐白绫!又或者被揍一丈红什么的!林真儿意识到自己无心犯下了一桩大错。她红着脸低着头,万般羞愧地立在那里听候裁决,等待受责罚或者被呵斥。
虽然是担心捉急,还有点儿恐惧。
她伸出的那只小手却仍然没有放开段秀实。只是,从紧紧地抓住不放,悄然变成了轻轻与对方相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