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幸运的是,半天过去了,这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又是吃午饭的时候了,还没碰到一家饭馆,我们只好拿出我们的烤红薯充饥。
忽然,我发现一个布包从凌羽的手中滑落下来,凌羽赶紧拾起来,发现那个布包是用心叠起来的,包得很严,折开看时,发现那布原来是块红绢帕,上面绣着字句,似乎是两首诗。我们凑过看,原来绣着:
日月如长线,天地如转轮。
反复绕不尽,问君能不能?
再看凌羽手上,还有一个纸包,等他拆开看时,却是一把苦楝子,心中甚是纳闷,这一把苦楝子,会是什么意思?仔细看时,发现那纸上也题了四句诗:
送君苦楝子,
别君味如此。
盼君回归时,
步到西湖止。
那字写得娟秀飘逸,实不敢相信会是出自一农家女子之手。那针脚细密,用心细致,恐怕花了她大半夜的工夫。
凌羽看罢,默默地将那苦楝子包好,放在贴心的口袋里。
我们又上路了。
凌羽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我昨晚遇见的那个怪女子。
我没有把我的事告诉他们,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未必会相信,纵然他们相信。那又有何用呢?因为他们不会武功。
我们默默的策马奔腾,各自想着心事。
一路上人烟稀少,尽是荒原陕谷,行至黄昏,不觉到了一座大山跟前,抬头看那山时,只见云雾缭绕,直插云霄,不由得叫人心生寒意。
幸好,那山脚下有一家客店。
待走得近了,只见那客店竖了一面大旗,中央书了一狂草“酒”字,两旁写道:“前面灵柩天险,客官到此落宿。”
我心里惊道:“竟是灵柩山到了......”不及细想,店小二早已迎了上来,满脸笑容道:“里面请,里面请。”
我们随小二进店入了坐,发现里面早已坐了四五个人,小二上了酒菜,在一旁笑道:“三位年轻英俊,文质彬彬,想必是上京赴考的相公了。”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
小二道:“不瞒三位说,我这家小店,世代相承,少说也有数千书生到此用餐就寝,三位是什么人,我还看不出来?”
我不想跟他绕舌,只问道:“这灵柩山天险,到底是怎样一个险法?”
小二笑道:“这个问题问我,算是问对人了。要过灵柩山,有三条路可走,一条路直贯山腰,一条路直通山顶,再一条则直通谷底。不瞒三位客官说,这三条路,只有山腰那条路是生路,其它两条路则是死路。”
我惊问道:“此话怎讲?”
小二道:“传说此山乃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所造的一根擎天玉柱,谁料后世竟出了个齐天大圣孙悟空,他大闹天宫之时一怒之下将它拦腰打折了,从此天崩西北,地陷东南,四渎俱流巽位,此山也就成为天险,幸好孙大圣加了一棒,在山腰轻轻一磕,磕出一个印子,便成了如今这山腰的一条险道,这条路勉强可通,至于其它两条路,我在此开店数十载,也未曾走过。”
我又问道:“你说这中间一条险道,又是怎样一个险法?”
小二道:“我说来你也未必相信,但明日走上去就知道了。这条道,犹似有鬼斧神工从这里凿出一条道来,拦腰而过,宽不过三尺,高不过七尺,遇上雨雪天气,更是寸步难行,若有半点闪失,必定跌落深谷,命丧黄泉。有道是‘骑马的到此必下马,坐轿的到此必下轿’,无一人能例外的。”停了一下他又说道:“不瞒三位,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我惊道:“难道还有更可怕的事?”
小二道:“正是,这条险道,每到黄昏之时,便有强人出没,轻则劫财,重则害命,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条路也是条死路,也不能走了?”
小二笑道:“若这条路也不能走,那我这小店哪里还会有生意?”
我问道:“此话又是怎讲?”
小二笑道:“那强人虽然残忍,但也讲江湖规矩。想当年我父亲在此开店之时,救过一位强盗头目,那强盗感恩戴德,便充诺说:‘以后凡是到你客店用过餐之人,你发给他一个木牌,我以及我的徒子徒孙定然不会加害于他。’所以,明日你们三位各人手持一块木牌,便无人会难为三位了。”
听了此话,我心里想道:“此人之言荒诞不经,无非是想叫我们害怕,然后不得已在此用餐落宿,或者暗下黑手。”想到这里,我不禁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生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不似个好人,待他走后,便叫江子玉和凌羽谨慎行事。
江子玉道:“你武功这么好,我想他也不能把我们怎样?”话虽这样说,他仍掏出银针,在酒菜里插了一番,这才放心用餐。匆匆吃了饭,便上楼入了客房,将门顶紧,又各人备了一根木棒在床头,才敢入睡。
到了半夜,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嚓嚓”的磨刀声。
江子玉嘀咕道:“谁在这三更半夜磨刀,怪吓人的。”
我披衣起来,决定去看个究竟。
下了楼,我看见走廊上点着一盏铜油灯,灯下有个老男人在磨刀。
我来到他身后,他忽然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我。
这人不是别人,是店小二!
他的脸铁青,青筋暴露,与白天那个笑容满面的店小二判若两人。
我笑道:“你半夜三更磨刀,不怕打扰了客人休息吗?”
他冷冷地看着我。过了片刻才说道:“这不能怪我!”
“不能怪你?”我毛骨悚然。
他缓缓地说道:“是的,这不能怪我,只能怪这把刀!”
他的话叫我摸不着头脑。
我笑道:“你这样磨刀,你的客人会十分担心,你可知道?”
“担心我会杀你?”他望着我,很冷,然后他笑了,“如果我要杀你,我用得着将刀磨得嚓嚓作响?”
他说得在理!
他接下说道“况且,这把刀根本不是我的。”
我笑道:“你的话我听不懂。”
他也笑了,但他的笑并没有缓和气氛,相反,更叫人害怕!
我听见他笑着说道:“这把刀刚刚杀了一个人!”
我惊讶地望着他,听他的语气,似乎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他接下说道:“这把刀,是一个浪客的,他每隔一段时都要杀一个人,杀完之后,就将刀交到我这里,要我帮他磨掉刀口上的血迹。”
“那他现在哪里?”我惊问。
“他现在就站在附近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正静静地听这磨刀的声音,他在这声音中忏悔,痛哭流泪。”
我惊疑道:“他会流泪?”
“是的,他会流泪!”他说,“他每杀一个人之后,心里便会异常恐惧,只有在这磨刀声中不断的忏悔,他的心才会渐渐的平静下来!”
我笑了,我说道:“那么依你的意思,这个杀手并不太坏?”
他凄冷的笑道:“这只是你的看法。”
这个变态杀人狂!
夜很静,窗外很黑,今晚没有月亮。
他转过身,继续磨刀,我知道,在这样黑的夜晚,磨刀的声音一定会传得很远。
我说道:“刀越磨就越快,越快就会杀更多的人,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忏悔?”
他的手没有停下来,冷冷地说道:“这把刀本来就很快,就算一辈子不磨,也很快!这是一把快刀,磨与不磨都是一回事!”
我说道:“他要是真的想忏悔,完全可以扔掉这把刀,从此不再杀人!”
他说道:“他说他做不到!”
我感到好笑:“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好忏悔的?”
他冷冷笑道:“这是他的事!”
这真是一个怪人!
我问道:“那么,他尊姓大名?”
这回他沉默了一阵才回答:“你不是觉得问得太多了吗?”
我骇然!
他说得不错,我干吗要管这么多?
我尴尬的笑了笑,我没有理由再问下去。
我告了辞,转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江子玉和凌羽跑上来问道:“是怎么回事?”
我笑道:“没什么?他说他要磨刀切豆腐,很快就会好了。”
江子玉哈哈大笑,说道:“切豆腐的刀也要磨?而且是深更半夜?”
我笑道:“那我怎么知道,别瞎操心了,睡吧!”
我对他们说了慌,我不想叫他们担心,毕竟,他们不会武功,就算他们知道也毫无作用。
他们打着哈欠,钻进被窝,一会儿呼噜大作。
我睡不着,那磨刀声就像一支支利箭钻进我的耳朵!
看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为什么要杀人?杀的人又是谁?他为什么要忏悔?“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但是找不到答案。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昨天晚上遇见的那个瑛子姑娘,好象说他有个哥哥在疯狂的杀人,为的是要用武林高手的血来练那把九阳神剑。
那么,这个杀人的人是瑛子的哥哥?
他的哥哥正在追杀神笔书侠!
如果他也会把我当成神笔书侠的话,那么......
我不敢想像!
我要被一个如此残忍的杀人变态狂所追杀!而且,这个人目前就站在离我不远的黑夜之中!
我静静站在窗前,听那嚓嚓的声音,直到鸡叫三遍,那刀声才停下来。
我掀开纱窗,此时天色已经微亮。
忽然,我看见一个人影自山上腾空而下,飞身落到店前的大道上,就在一转眼,又飞身而起,回到原处。
我清楚的看见,此时他身上多了一把刀,就在一转眼间,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片刻,就听见店小二在楼下喊道:“各位客官,现在天已微亮,可以起来赶路了。”
停了一下就听见敲门的声音,我疑惑的打开门,却是店小二,此时的他又是满脸笑容,一副热情有加的样子,好象昨晚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他手里拿着三块木牌,递给我们,笑道:“你们吃完早饭之后,上了灵枢山,一路只往前走,在路上不能有半点停留,在天黑之前务必要赶到对面的客店。你们快快吃饭吧,今日有六七十里的山路要走呢。过了这灵枢山,那边就是紫须县了,那可是富庶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那道路也要好走得多了。”说罢就下了楼去。
我们吃罢饭,便牵着马上路了,走了半个时辰,才行到山腰,天已大亮,前面果然有三条路,一条直通山顶,另一条则直通山谷,都进了浓密的丛林,不知所向。唯有中间一条道,直贯山腰,果然只有三尺来宽,人走上去,直感觉头顶上的山崖随时就会崩下来,那路面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会跌倒,连人带马掉下那深不可测的悬崖。
看来那店小二说的话果然不假!
我们牵着马,慢慢行走着,我提醒江子玉和凌羽,不要将缰绳握的太紧,如果万一我们的马不小心跌了下去,得赶紧将缰绳放掉,不然人也会带下悬崖!
就这样提心掉胆的行了半日,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山地里,这是两座山的搭界之处,显得稍微平缓了,那边的路更是宽敞,有一丈多宽了,再不必担心会掉下山崖,心头不禁长抒了一口气。
腹中饥饿,便寻了一个宽敞的地方,拴了马,拿出在店里买来的酒菜,江子玉用银针插了一遍,见没有异样,便放心大吃。
大家默默无言,青冷的山风阵阵袭来,使人寒意顿生。
江子玉笑道:“这样喝闷酒,不是滋味,不如我们来饮酒作诗,你们看怎样?”
我心中有事,哪里有他那样的雅兴,但又不好直说,便笑道:“有什么好诗句你作出来我听就是了。”
江子玉道:“这样不好,要先定个规矩才行。”
我说道:“你定吧。”
江子玉道:“所作的诗要合三条,第一,要合音律,不许有孤平,亦不许救拗。第二,要合此时的事物环境。第三,至少要含一个‘酒’字。”
我笑道:“大概你的诗早就想好了,这时要拿出来卖弄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