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士笑道:“你光看到杏林还是不够的,谁又知道今晚的这片杏林里,埋伏了多少奇人异士呢?”
江子玉说道:“居士说得极是。”说罢对身旁的付忠说道:“你且去看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付忠回来禀报说:“门外又来了一伙人马,像是些土匪草蔻之类,已经与朝庭派来的兵马打了起来。”
江子玉道:“居士素来康慨大义,深得江湖异士爱戴,可能是他们听到风声,便前来搭救居士了。”
话未说完,听见门外传来几声惨叫,便有几个人倒在血泊当中。
我正在提心吊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呵欠之声,这呵欠之声听来虽然细柔,却清晰异常,就如在耳边响一般,看来此人内力非同一般。我寻着那声音辨别了一阵,发现那声音竟是从门外的一棵杏树上发出来的。
正在疑惑处,忽然听见那呵欠之声又响了起来,比前一声又大了好几倍,只觉得似一阵沉雷一般自天边滚滚而来,叫人寒意顿生。
那呵欠之声刚落,便听见有人在那杏树上呤着一首词牌名为《折桂令》的词,只听他呤道:“
桂林饮酒人悠悠,风又悠悠,月又悠悠。
一醉方休,心又悠悠,情又悠悠。
枕一帘幽梦在此,身自斜横涎自流,能够悠悠,何不悠悠?
今夜悠悠,明复悠悠!”
林居士笑道:“这便是胭脂楼的色狼七了,他自号花间词人,人称柳永第二,想不到今晚竟不去胭脂楼陪他的七个仙女,又睡到我这杏树上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见那人又呤道:“
梦里芳名正要问,香唇如脂正要吻。
是谁说话恁大声?端的醒了我的梦!”
林居士高声答道:“天快亮了,还不快下来陪老夫饮几杯?”
那人又呤道:“
这时梦彼时,此时梦那时。
何时是这时,此时是何时?”
那个“时”字未落,只见一条白影自杏树上滚了出来,似个魔影一般,在那空中一飘忽,便穿门而入,落在眼前。
仍听他呤道:“
古今风月两相远,人情冷暖一般同。
美人举起葡萄酒,劝的都是有钱人。”
林居士笑道:“想必又做了什么美梦了。”
那色狼七微微一笑,又呤道:“
一时到二刻,三更到五更。
梦中云卷雨,一夜未曾停。”
林居士笑道:“你做了一夜的美梦,想必肾气已亏,快快坐下来喝几杯提提肾气。”
那人睡眼腥松,仔细的打量了林居士一阵,又呤道:“
杏林有酒酒如泉,情好无须带酒钱。
仔细看人颜未改,月下风景似当年。”
还不及他呤完,早有几个徒弟端了酒菜上来,只见那色狼七的嘴唇微微一动,那壶中的酒即时变成了一条酒练,自然坠入了他的口中。
我在心暗自叫道,好功夫!又仔细打量了他一阵,只见他生得油条粉脸,细皮嫩骨。那姿态比男子少了三分刚气,比女子多了一丝温柔。再听他的嗓音,更是奇特,听来比男子少了三分雄厚,比女子多了一分妖娆。我心里想道,此人怎么如此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正乱想之间,忽然听见门外的刀剑之声越来越响,惨叫连天,我的卫士们都被江子玉撤回屋内,站在门口观战。
不久药已煎好,江子玉用勺子舀起药汤,一口一口的喂给我吃,正吃间,忽然见一卫士匆匆闯了进来,对江子玉说道:“大事不好了!”
江子玉惊道:“什么事?”
那卫士道:“昨日前往飞龙寨的几个兄弟从飞龙寨回来,说飞龙寨已经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少寨主和二剑也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江子玉的碗“啪”的一声跌落在地!
他忽地站了起来,说道:“这是谁干的。”
我说道:“一定是黑鹰堡。”
江子玉的眼睛精光暴射,对身边的卫士说道:“火速回府禀明督兵府乔大人,我要派兵荡平黑鹰堡。”
我急道:“二弟,万万不可鲁莽行事。”
江子玉道:“大哥,黑鹰堡作恶多端,肆意杀人放火,为所欲为,于理于法都应当将它一举剿灭。”
我低声说道:“此事还是待回到官府之时再说......”
江子玉打断我的话说道:“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我生气的说道:“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的大哥,你得听我这句话,此时要沉住气,回府之后我们再作商议。”
江子玉跌坐在地,叹着气说道:“也不知二剑怎么样了,他没事就好,如果他有个两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秦世雄的。”
门外的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叫道:“两位督察大人,在下奉圣上之命前来捉拿林士贾,如今我们遇到了伏兵,你们却将卫士叫到屋内去观战,这是何道理?”
江子玉低声问道:“大哥,怎么办?”
我正要回话,只听到色鬼七笑道:“世上从来就有喜欢杀人的人,又从来就有不怕死的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然不关两位大人什么事。”
此时林居士对门外大声说道:“此事既然发生在我的门口,自然只与我有关,各位与官军博斗的朋友,你们请回吧,我自己的事,由老夫一人担当便是了。”
门外一个精声粗气的汉子说道:“林大夫,你一生做好事好了无数,却要落个这样的下场,就算你甘心,我等草莽之辈却实不甘心。”
林居士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我的个人恩怨,与各位又有何干?”
此时门外又一个汉子答道:“我等受过林大夫的恩情,正愁无以为报,今日林大夫有难,我等决不可坐视不理!”
又一个汉子接过话道:“今日要捉拿林居士,除非先杀了我们。不然休想!“
话音未落,便看见从杏林当中滚出八条黑影。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惨叫,只见那个说话的汉子身形一矮,跌倒在血泊当中。
色狼七淡然一笑,说道:“想不到紫禁城的八大金刚也出动了。”
林居士也笑道:“他们太看得起老夫了。”
说话间,徒弟又端上煎好的药来。江子玉捧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将药喂在我嘴里。
他的手抖得厉害。
就在此时,外面又发出一连串的惨叫,不断有人倒下去,经过一阵激烈的博杀之后,杏林中又恢复了宁静。
死一般的宁静。
门外静静地立着八条黑影。
淡淡的月光泻在他们肩上,像八座寒气四溢的冰雕。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动也不动。
忽然林居士缓缓地站了起来,对江子玉说道:“好兄弟,我们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江子玉“唰”地一声站了起来,低声吼道:“不行,你走了我大哥的伤怎么办?我不会让你走的,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带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