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梦逐梨云眯去路
朱棣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朱允炆和吕曦月。他派出大量的人四处暗中搜索他们的踪迹。郑和便是以下西洋的名义找他俩的下落。如果说他找吕曦月是因为爱情，那么，显然，他一定要找到朱允炆自然是为了他那至高无上的作贼心虚的权力。
白朴和吕曦月的婚期终于来临。一大早，小玲、春香便围着吕曦月团团转，精美的服饰，精致的妆容，一改吕曦月平常的素雅，娇媚艳丽得我几乎认不出。
“姐姐，你今天好美。”我由衷赞道。
“美么？我衣衫这妆容我怎么觉得如此别扭。”吕曦月苦笑。
“姐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妆容自然应浓烈一些......”
我的话还未讲完，生生便被跑进来的朱文奎和果果的声音打断。
“师傅，师傅，您看这个。”果果递过一个画轴。
吕曦月接过道：“果果给师傅带什么好东西来了，看把你俩跑成这样。”
吕曦月展开画轴，立刻便痴了一般，不出一语。
我忙凑上前去，这一看，也呆住了。
那画上画满了一片油菜花，上面还有一行字：“曦月，陌上花已开，汝为何还不归？”
“你们在哪得的这个？”吕曦月急切地问。
“我们在院子里玩，这画不知是谁包裹东西后扔在那儿，我看上面有师傅的名讳，便拿来给师傅看，师傅，这画有问题吗？”果果怯怯地答道。
“是的，是的，”吕曦月站起身，几下里便把吉服扯了下来，“七七，七七，不行，这婚我不结了，我要去找他。”吕曦月满脸是泪。
“姐姐，你先冷静，听我说，你确定要去找他么？”
“我确定，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终老山林，谁知，他不过这一句话，便让我五魂六魄都没了。”
“可是，姐姐，你马上便要和白朴拜天地了呀。”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白朴是我辜负了他，你想法补偿他。七七，你们不是都希望我幸福么，我相信，这辈子，只有他才是我的幸福。”
“姐，你该知道，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你一直是一个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的人，你的勇气让你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姐，我祝福你。”
“七七，谢谢你，我幸而有你这样的妹妹。”
吕曦月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装束，离开。
我收回眼看吕曦月离开的目光，惆怅地叹气，“这场婚礼作废了，果果，你说，怎么偏这个时候你拿这画来呢？”
“七七姨，果果是不是闯祸了？”果果小心翼翼地问。
“果果没闯祸，相反啊，果果是上天派来成人之美的天使。”我摸摸果果的头，安慰她。
“走罢，我们去大厅，告诉他们，这婚礼没新娘了。”我可以想象到大家听到这消息后的混乱。
“小姐，我愿意代替大小姐出嫁。”小玲满脸通红，小声道。
“小玲？你？”我惊异万分。
“小玲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对白侍卫仰慕已久，却也不敢存非分之想，只是一心祝愿他和大小姐百年好合，如今大小姐走了，小玲的脑子里才冒出这个念头，倘若小姐不认为小玲没有廉耻，便请小姐成全小玲罢。”小玲的脸更红了。
“小玲，这是你的真心话么？你是真心仰慕白朴，而并非是要为我解围才委曲求全？”
“小姐，小玲句句是实。”
“好，咱们今日便来个李代桃僵，哈哈，春香，赶紧来给小玲梳洗打扮，别误了拜天地的吉时。”
“多谢小姐成全。”小玲喜出望外。
“是。”春香口里应着，满脸含笑，拿过礼服来给小玲穿戴。
朱允炆得知真相后，摇头叹道：“你也太胆大妄为了。不过，你若不离经叛道别出心裁，你就不是七七了。”
后来的后来，当看到小玲和白朴婚后夫唱妇随和睦恩爱，我那颗乱点鸳鸯谱的忐忑的心才安定下来。
吕曦月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朱棣面前。
朱棣牵过她的手，笑道：“曦月，我知道，你终究会回到我身边。”
“是，任世间兜兜转转，你一句陌上花已开汝为何还不归便让我对过往的回忆如同决堤的海，”吕曦月叹道，“如若我是风筝，无论飞多高多远，那牵引的线却永远在你手里。”
“曦月，我很乐意你这么想，所以啊，以后不要再有离开我的念头了，我承诺过你，陌上花开时节，带你去看花，曦月，时光无情，离我们当初踏花归来马蹄香的日子已太久太久。”
“朱棣，上天既然注定我们要纠缠一辈子，注定我只能做你的新娘，在我逃离那场婚礼那时起，我便再也没打算离去。”
“曦月，你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即便我终于抵达梦想之巅，我的心终究是空落落的，我甚至发现，没有你，这一路拼杀得来的荣耀于我也索然无味。我有多爱你，曦月，你可知？”
“我知道，”吕曦月轻轻点头，“佛说芸芸众生皆是幻象，可我终是逃不过这爱情的劫。我想，伤了痛了恨了还要在一起的爱才我们苦苦寻觅的爱罢。朱棣，我何其幸运，能拥有这样的爱。”
“曦月，你错了，是我何能何德，令你如此倾心相待？”
“要怪，就怪当初的那一场相遇。”
“不，若没有当初那一场相遇，哪有今天的相守？曦月，对和你的相遇，我心中只有感激。”
“朱棣，你我最终能在一起，也须万分感激允炆和七七，停止你的搜捕，让他们去过他们世外桃源的平静日子，不要再用你的武力及权力去打扰他们。”
“世人皆以为我的搜索寻找是因为朱允炆，其实，我相信你会懂得我这样做只是因为你，现在，你已回到我身边，我当然会停止搜查。你放心，明日我便下令他们撤回。”
“谢谢你，朱棣，明日我去看看姑母，你没把她老人家怎么样吧？”
“曦月，你也把你的男人看得太轻了，且不说她是你姑母，她毕竟也是我皇嫂，放心罢，她好好的呢。”朱棣捏捏吕曦月的脸，“走罢，我带你看花去，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难道，你还要让我等下去么？”
“马备好了么？”吕曦月嫣然道。
“那是自然。”朱棣牵着吕曦月的手走出殿堂，门口，侍卫早备下两匹骏马等候。
日子就这么悠悠然地走过。花开花落，赏心悦目，闲庭漫步，云卷云舒，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如果定然要说有什么遗憾，那便是道扶阳已三年了我和允炆一直没有孩子。
医生说我气血太虚，须吃药调理。
临近岁末，朱允炆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吃了很多药，仍是缠绵病榻，我的冰糖梨子汁似乎也失了效。
我忧心忡忡，带了春香去修建在双生桥旁的永盛寺烧香祈福。
寺庙里烟火鼎盛，却很幽静。
匍匐在地，我虔诚地跪拜叩首，祈求神灵保佑朱允炆早日康复。
烟雾熏绕中，似乎我的魂魄已被引领到一个空旷的大殿，佛正端然坐于我面前。
佛问道：“你有何求？”
我答道：“我求佛保佑我最爱的人身体康泰。”
佛道：“你爱的人并没有病。”
“可他已卧床多日。”
“那不是病，是一场劫，他命中的劫，此劫不解，他活不过三天。”
“三天？”我的泪喷涌而出，“是否有法子可解？”
“有，只是......”
“只是什么？”我急切地问。
“只是，需要你的生命作为代价，你是否愿意？”
“愿意，我自然愿意。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我要他好好活下去，”我更加急迫地道。
“你可想好了？”
“能够用我的生命换他一世安然，我无怨无悔。”
佛慈悲地看着我，叹道：“至情至性至爱如此，我当成全于你，感于你这份赤诚之心，历经三世三劫，将来，你们必会重逢。好了，你去罢。”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
我站起身，春香走上前来扶住我。我们走出大殿。
“小姐，你怎么哭了？”春香看到我满脸的泪，问道。
“呃，被烟熏了眼睛，没事儿。”
回到庭院，朱文奎和果果正跟着白朴练剑，小玲在一旁侍候着。
我走进卧房，朱允炆斜倚在卧榻上看我写的小说，脸上已毫无血色。我的泪险些又掉了下来。
我从他手中拿掉小说，把脸蹭上去，趴在他胸口上。
朱允炆温柔地用手摸我的脸，摸到我一脸的泪，笑道：“你这样子做什么？似乎我得了绝症不久于人世似的。”
“不许胡说！”我抬起头呵斥道。
“我染个风寒你就这样，将来，万一得了重病怎么办？”
“不会，不会的，允炆，你会长命百岁的。”
“是啊，我会长命百岁，不然，怎么和你白头偕老呢？”朱允炆笑道。
我的心酸涩得越发厉害。
“允炆，如果，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三天，你最想做什么？”
“我最想做什么？我想想，”朱允炆略略思索，道：“我想和你肩并肩手牵手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风景静静地晒太阳。”
“七七，你今天怪怪的，那，我问你，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三天，你又最想做什么？”
“跟你想做的事一模一样，当然，还外加一样，我一定要拼了最后一口气爬到高处往下跳，我要你在下面接着我，我还要还要听你说我爱你，我还要......”我失声哭了起来。
“傻孩子，我们在一起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三天怎么够？”朱允炆擦掉我脸上的泪。
依照佛的指示，我连续三天用小刀割开手腕，让血流进朱允炆服用的药汤里，神奇的是，前两天，血流进汤药后，手腕即刻便止了血。第三天，刚把这和着血的药给朱允炆服下，我手腕上的伤口突然迸裂，血喷涌而出。我知道和朱允炆最后的离别已然来到。
“七七，七七，你怎么了？”朱允炆抱住我，惊恐万分。
“没事，允炆，佛说这样你才可以活下去，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做什么都愿意。”
“七七，你怎么这么傻，没有你，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朱允炆嚎啕大哭。
“别哭，允炆，这几年和你相爱相守，在扶阳这三年，我们更是神仙眷侣一般，上天已经待我不薄，我不能太贪心。”我试着抬手去摸他的脸，手却无力垂下。
“七七，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朱允炆声嘶力竭。
“允炆，佛说了我们只是暂时分离，将来我们还会重逢，允炆，我们这辈子是夫妻，下辈子还做夫妻，好么？”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薄，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薄。
“好，七七，生生世世我都要和你做夫妻。”朱允炆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我会记得你的模样，允炆，我要听你说......”
“我爱你，七七，我爱你，我爱你，我至爱你......”
我深情地凝视着朱允炆——我穿越到大明朝爱过的唯一的男人，含笑闭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