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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

我家住在一个江边的一个村里,说是江边,其实离江也有好几里路,四周报山而坐,那是父亲的故乡,至今我们仍旧生活在那里。

母亲是在父亲出去闯荡的时候遇见的,虽说不是什么浪漫的事,但我很庆幸母亲遇到了父亲,而父亲爱上了她。那时的父亲不愿意留在山里,说是山里只能种地,那时的他气血方刚,当然是想创出一番事业,听说这件事父亲和爷爷争执了很久,最后是爷爷妥协的,爷爷告诉父亲,山养我们,不能弄丢了。

几年后,我出生了,可父亲那时还在广州,不能回来,母亲把我拉扯到一岁的时候父亲才回来了,当然中间少不了爷爷的帮助,在我的记忆中,爷爷是个瘦高老头,整天笑嘻嘻的,感觉有点儿不务正业,其实心里装的,比谁都多。

爷爷在我婴儿的时候,总喜欢把我抱到山上去,指着那头的山,那是谁家的地,种的什么,这头的山是谁家的,谁的果园收成了,谁的池塘又有了新的鱼。我当然听不懂了,只能嘻嘻的笑,然后把瘦瘦的小手拍在爷爷那黄油一样的脸上,爷爷也笑了。

父亲回来了,他在镇上租了个店面,打算自己干,母亲很支持他,把家当都弄去了店面。镇上没有山,只有汽车,还有隔壁跟我们同伙的生意伙伴,在他们的陪伴下,我长到了3岁,是该读书的时候了,可偏偏不该的,我生了场大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知道是高烧,还在医院住了几天,那几天爷爷从山里出来了,就是为了照顾我,我对于一岁前的记忆早就没有了,在开始的几天,还有些怕这个怪老头,但是爷爷一直在讲我一岁之前所干的事,即使不是这真的,我也相信了。

爷爷讲的时候还会说,我坐月子时没吃好,他们一家亏待了我,就把这一年的收CD给了母亲,让她给我弄点儿好吃的。我一听有吃的,诶,不仅病好了一大半,还死皮白脸儿的要多吃点儿,可能是考虑到爷爷来了,母亲没跟我计较,那几天让我吃饱喝足管够了,也让我长个大胖妞了。

我病好了,爷爷也该走了,回山里去了,说是好几天没上山了,腰酸背痛的,不舒服,我本想挽留,可是爷爷不声不响的收拾包裹回家了,等我们发觉的时候,他已经给我们打电话报平安了,这时候,总看见母亲和父亲那副无奈的样子,还说’等有空了,就回去看看你爷爷。‘

想不到不久我们就有空了,我记得那一天父亲难得放下了工作,和母亲一起回了山里头,回家的时候不是晚上,白天我们就到了,可是到的不止我们一家,就连爷爷的其他子女都来了。到的时候,爷爷正在杀鸡,明显是只大公鸡,头上的鸡冠如同染了鲜血一样,不断地在爷爷手里挣扎,可是终究逃不过爷爷的手掌心;

’爸,你怎么在杀鸡,放着让我来。‘

’我还没那么老呢,不至于连只鸡都杀不了吧。‘

’爸。。。。。。‘

’行了,快进去吧,把鸡杀了,给我孙女补补。‘

这顿饭吃得很沉寂,不像之前与爷爷一起吃饭的样子,唯一听到说话的,就是父亲与爷爷的对话;

’爸。。。。。。‘

’我知道你要说啥,放心吧,死不了的,在看我两个孙女长大之前,我囊个能够轻易的死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爸。。。。。。‘

’行了,莫说了,好好吃饭。‘

我什么都没听懂,只顾着自己扒饭吃。吃到一半,突然一只手搭在我的头上,我伸手摸了摸,爷爷的手,干的。

。。。。。。

他什么都没说,就摸了我的头,夹了几块肉给我。

第二天早上,母亲与父亲都回了店面,留我一个人在,可我出奇的没哭,可能是有爷爷在吧。爷爷带我上山,他扛了把锄头,还给我带了把小铲子,说是让我玩土的。

爷爷把我安顿在树荫底下,还对我说嘱咐,不要乱跑,自己在这儿玩会儿,饿了跟爷爷说。我一个人在树底下玩,八月天,热,知了一直叫,爷爷也脱了上衣,露出他骨瘦如材的上身。

我实在玩的无趣,把泥巴捡起来搓成球,拿来吃,等爷爷回过神来,我的嘴巴已经黑了。俗话说别人学习认真吃墨水,可我吃泥巴算咋回事。看见我这样可把爷爷那个笑得,还抱着我去池塘边洗嘴巴,去山上摘枇杷,我们这儿的枇杷,个儿小,核大,爷爷拿衣裳给我包了慢慢一袋,结果吃完了还是慢慢一袋,核,害得爷爷什么都没吃到,全部我吃了。

在山里没玩多久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发现我整个黑了一大圈,而且还捉了许多知了,母亲问我为什么,我就说,这是爷爷说的,知了是夏天的送信者,只有山里面才有,属于特产,我要给小伙伴带礼物,就这个好。边说还满脸自豪,如果当时有无语这个词的话,母亲的面上明显写着,我女儿怎么是这样的蠢蛋,实在生无可念。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没有去过山上,也没有看见过爷爷了,再一次见到时,是在市中心的医院里,爷爷满身插着管子,打着氧气,他闭着眼睛,没有笑。我们只能在玻璃之后看爷爷,我很想去摸一摸爷爷那双干燥的手,但是,爷爷好像睡着了,叫不醒了。

第二天爷爷醒了,感觉气色好了很多,但是还是打着氧气说话也只能断断续续。爷爷还是摸我的头。

’喜欢山吗。‘

’恩‘

’爷爷可能看不了你长大了,看不了你嫁给那个混小子了,爷爷累了,想睡觉了。‘

’爷爷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

’只要你也累了,就能看见我了。等你长大了,就可以了,如果想爷爷了,就去山头看看,爷爷就在山里,爷爷啊。。。。。。‘

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氧气声越来越大,医生闯进来了,他们把我送到外面去,他们拉上了蓝色的窗帘,他们在里面商议着什么事,他们好像跟那些亲戚说了什么,他们低下了头,他们进去了,爷爷睡着了,爷爷的子女哭了,堂姐哭了,奶奶叫喊着,疯了,哭了,我也哭了。

爷爷下葬的时候,一群人围着一个白木头,围着它哭,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到白木头前面鞠躬,我向着他们鞠躬,心里一片茫然。他们按照爷爷的意愿,把他葬在了山里,是他之前耕种的地。

后来,村里来了一群不知道什么的人,他们给我们钱,让我们搬走,母亲和父亲没说什么,同意了,我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再后来,山被推平了,建了路,我们搬到了镇里,镇里也开始变化,他们说,这里要变成城镇结合部。

爷爷去世的前几年,还挺想他的,可是后来,时间磨灭了一切,我失言了,我没有回去看他。

山,变了,镇子,变了,太多的汽车,到处施工,之前的山,被推平了,绿色变成了灰白色,我讨厌这里了,我,想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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