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豪华的府邸门前,停留着好几辆龙鹿车,卫兵环绕,游弋四周,而且每个出入府邸的,不管达官贵人,还是仕俾仆役都要例行检查,无人幸免。
其中一间宽阔,明亮的大厅中,此时高朋满座,欢快畅饮,几名仕女游走期间,端茶递水,响应客人的需求。
忽然,坐于主位的一个中年男子开始发话。男子满脸威严,周身更透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势。
“你们都下去吧!”男子一挥手,对仕女道。
“是!”仕女,下人纷纷离开侍奉的地方,走出去关上门。
随即又对门外的侍卫道:“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一步,违令者,杀!”
“是!”门外传来金铁交击之声,接着渐渐远去。
席位上的众人,此时也停止吃喝,有的人一脸恍然,有的人迷惑不解,有的则是一脸戒备,大有一言不和就暴起发难的准备。但全部人都满脸严肃,等待着男子的后续。
转而对众人和善安抚道:“大家不要紧张,都是自己人,今天请大家来是有要事相商,恐有歹人相扰,所以才会如此戒严!”
看见大家神色稍有缓和,男子又道:“如今大秦帝国天下一统,陛下更是英明神武,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和气。但是有些大臣却不思进取,占据高位,不为百姓谋福利。相反,现在开始欺压愚弄百姓,大家都是百家的代表人物,有头有脸,焉能忍受?”
“不能忍!”
“太祝说的对!”
…………
有好多人都做出响应,轰声一片。
男子正是农家代表人物兼大秦太祝的许行,而今天众人也是受他的邀请才来赴宴的。
大秦帝国自一统以来,始皇帝便开始三公九卿治理天下,“三公”分别是右相王绾,太尉尉缭,御史大夫冯劫,丞相辅助皇帝治理天下,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太尉主持军事,三公皆由法家担任。
三公下是九卿,九卿有太祝,太宰,太医,太卜等九个职位,由百家担任,百家相互牵制,携手治理天下。
太祝环顾下面的诸人,除了一些弱势即将被吞并百家,那些身居要职,强盛壮大的几家都没有人说话,仅是皱眉思索。
太祝知道他们有和自己相同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赴宴,但由于身份地位的差距,当然不能像那些人一样人云亦云。
于是,对下方诸人道:“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希望咱们今天可以达成一致,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
说完后,对着左侧席位上的官员看了一眼。
左侧一个官员立刻领会其意,起身对所有人恭敬一礼,开口道:“就由鄙人来抛砖引玉,如有不当,请各位指正!”
“自古以来,官商不和,官家处理民生疾苦,为百姓任劳任怨,商家“利”字当头,凡事以利益一概论之,战争期间,更是大发横财,他们的每一分每一厘都是剥夺的百姓的血汗钱。吕贼更甚,其他商人只是从商业中中待价而沽,他呢?居然把先王当做商品,还宣扬奇货可居,这样一个满身铜臭的人有什么资格担任丞相一职?”
“对,就是,先王就是被吕贼蛊惑,才会封他为丞相的!”
“吕贼大逆不道,应该诛九族!”
…………
周围的人纷纷道。
这时右侧首座的一个男子也起身,对着大家道:“鄙人是掌管医药疗伤治病的医家弟子,林泉,太医院有书记载在先王去世前,吕不韦派人曾到太医院,开过一副药,一副补药,千年人参,万年鹿茸皆在其列。而先王去世后,更是直接收敛遗体,吕不韦声称顽疾不治而逝,无人确定其死因。而先王再世时,身体一直羸弱,力不从心,所以……”接下来的话不说,众人也心知肚明。
“什么?先王是吕不韦这狗贼害死的?”
“狼心狗肺的东西,枉顾先王对他如此信任!”
……
一石掀起千层浪,本来安坐的百家代表,面色皆变,没想到本来一个酒会,居然会爆料出如此令人大为惊愕之事。
“好了,我们不要议论先王了,先王已经去世,这样是对先王的不敬!”首位的太祝皱眉起身道。
“是!”下面的众人响应道。
忽然,一阵风吹进来,现场出现一个人,正是新科状元李信。
太祝满脸期望的问道:”怎么样?找到《吕氏春秋》中的破绽了没有?”
“没有,《吕氏春秋》本就是抄袭的我们百家的思想,要是否定它,岂不是说明我们百家思想的错误,自打自脸吗?”李信有点气急败坏的道。
“可恶的吕不韦,这个盗贼!”旁边的阴阳家代表人邹天沉声道。
“吕贼,难道真没有破绽吗?我们百家真的要一直被他压制吗?”太祝无奈道。
“嗯?什么意思?”纵横家家代表张昊表示不解。
太祝回身解释道:“吕贼受陛下宠幸,许多国家大事都由他经手,如果我们不能找到他的破绽,进行一击致命,让他发觉我们的意图,那么对于百家将是一场灾难。于是我便派遣李信前去,希望可以从他的《吕氏春秋》中找到些许破绽,但吕贼深藏不漏,《吕氏春秋》居然是从我们百家思想中抄袭的!”
“什么?难道他这次证道也是假的,目的是要找机会消灭我们百家,然后取而代之吗?”邹天面色大变道。
“那我们现在不会被监视吧!”
“我们岂不是中了他的诡计了吗?”
……
整个大厅的人顿时六神无主,胡思乱想起来。
“没错,你们被人监视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
“谁在外面?”
“护卫,护卫?”
……
大厅中的人听到声音后顿时乱做一团,众人皆满脸紧张害怕,紧盯着房门。
“啪”
一声木门破碎的声音响起,木屑飞溅,卷起一阵风,吹得大厅中的百家诸人东倒西歪。随着木屑的飞溅,两个护卫倒飞了进来。
在原地能够站住脚步的也只有领头的寥寥几人。
尘埃木屑散去,大厅中出现一位消瘦的男子,一身黑衣装扮,下巴六章一小撮胡须。
“大胆贼人,居然敢私闯太宰府邸,还不快束手就擒!”百家中几个胆小怕死的人色厉内荏道。
“果然,吕相说的一点没错,百家之人,除了巨子有点能耐,其他的人都是废物!”黑衣人面带讥笑道。
“大胆,居然敢侮辱百家!”
“侮辱百家的人该死!”
“大家动手,杀了这个吕贼的走狗!”
……
百家的人顿时怒从心起,纷纷起身准备和来人拼命,来维护百家的尊严。
“住手!”一声厉喝,声音中更是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向四周扩散,压制住百家几十人的呼叫。
“好,好没想到太宰居然突破到神煞境,真是可喜可贺啊!”黑衣人好似没察觉百家人的来势汹汹般,双手鼓掌,反而对太祝贺喜道。
“行了,李斯,有什么事直说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东拉西扯!”太祝沉声道。
“哈哈,说什么?我可是吕丞相的门客出生,今天来这的目的……”李斯微笑着道。
“什么?他是延尉李斯!”
“魔鬼斯,那我们今天不是完蛋了!”
“听说只要到他手中的人,从来没有完整回来的!”
……
百家之人听说是李斯顿时惶恐万分,比被吕不韦发现更甚。有不堪者,现在更是已经跪地求饶。
李斯,大秦的延尉,主掌刑狱。大秦帝国以法治国,监狱,刑具多不胜数。尤其是李斯出任延尉后,更是添加了好几项重刑,咸阳再无任何犯罪现象,为此始皇帝还特地表彰他“做官应以李卿为模”
而李斯也没有辜负始皇帝的期望短短几年时间,刑法推及天下,到现在每个郡只有一间囚牢,而且犯人寥寥无几。
但在这几年期间,他却获得个“魔鬼斯”的称号,原因是他的执法太严了,每个只要去过大牢的人出来后,要不就是,缺胳膊短腿,血肉模糊,要不就直接发疯,生不如死,从没有例外。即便满朝文武没办法的案件到了他手中都可一夕之间解决。
所以整个咸阳城的人对他畏惧如同蛇蝎,凡是见到他的车驾三丈之人,群臣百姓必退,唯恐来一顶犯罪的帽子,拉铛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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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长阳街,现在依旧人山人海,自新科状元李信离开后,先后又有好几位学者上台,有头发花白,耄耋之年的老者,也有大秦后进的学士,无一例外,找不到吕氏春秋的半分谬误。
“天下文章岂能无改,在下来也!”陡然一声破众,人海骚动叫好,哗然闪开一条夹道。
一个儒服的仕子,手持一口长剑,从人海夹道中大步向前,几步过后,一跃而起,落于台上。
总管模样的人见到来人,忙上前一拱手道:“敢问足下,高名上姓?”
红衣仕子一拱手,昂然答道:“仕子淳于越,儒家孟子门下是也!”
总管手指着对着城门下的木板道:“请仕子做一字师!”
“校勘学问。儒家当仁不让!”淳于越沉声道。
淳于越一步踏前,剑指白布:“诸位且看,此乃《仲秋纪》之《论威篇》,其首句云,义也者,万事之纪也,君臣上下亲疏之所由起也,治乱安危过胜之所在也。可是如此写法?”
“正是!”周边有修为的仕子同声回答。
“在下改这个‘义’字”淳于越大声道。
“义字,应改为礼字!万事之纪,唯礼可当。孔圣人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也。礼为纲纪,决然不可变更。以义代礼,天下大道安在!”
人群中却出奇的冷漠,没有拍掌叫好,红蒙蒙混沌天空般。淳于越一时惊愕,颇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一个白发老者高声问:“敢问仕子,你说的那个礼可是孔夫子不教我等庶民知道的那个礼?那句话,如何说来着?”
“礼不下于庶民!”有人高喝。
“对对对,礼不下庶民!”老人突然,红了脸,苍老的面容颤抖着,“万千庶民无礼,只有一小撮世族贵胃能礼,也做万事之本?啊!”
“说的好,老伯万岁——”众人一阵哄笑叫好。
“竖子不足与谋”说完转身走下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