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不召见我时,我便去竹九那里消遣打发时间。
我们还同从前那般嬉闹,我乏了便卧在他腿边小眯一会儿,他就会脱了外袍盖在我身上。
半睡半醒间他便轻声问我:“轻尘,大王对你好么?”
我想回答他:好,自然是好的,不然这后宫议论纷纷的妖妃是谁?
可我还是闭着眼,假装那话是我听到的梦话。
他声音问的轻,低低的嗓音藏不住的落寞。只叫人觉得整个秋天都是如此寂寞。
自然竹九也有忙的时候,他要去给后宫妇人画画相。
我倚在楼阁的廊椅上,远远看去。竹九行色匆匆路过我的宫门前,淡淡的一抹青色渐行渐远,似有若无的清茶香也逐渐淡去。
宫闱深深,阳光照不进来,竹九孤身走在青石板路上,大片的墙影将他覆盖在了灰色里。
我揉揉眼,那青色背影竟叫我觉出一股哀凉。
王对我很好,可我也明白,终究他的眼里我只是后宫一个不能言语的妇人,既能解忧,又不能干政。恰到好处。
我总觉得我心愿已了,该回去了。去向佛祖请罪,静度余生。
到底是贪恋凡尘呢还是贪恋凡人呢?终究是迟迟不愿离去。
多少个夜里我辗转反侧,扳着手指头细数,数我来凡尘来了多久,数着佛大抵什么时候会寻到我,数着我还能见竹九多少次。
———
我做了个梦,有人骑在马背上向我伸手,明黄的袍子帝王的威严,唯独看不清脸。
我想看清他是谁,便追上去。这一跑,他便不见了。
再看就只见那广阔草地上,男子在吹排箫,身侧躺了个红衣女子。
我细听那男子吹的曲调,失了神。
待我醒来已然是晌午,小丫鬟跑过来告诉我说侧殿佛堂里平白无故碎了只杯子。
我无心理会,在她手里写下“排箫”两个字。
她疑惑看我。我又写:“乐器”。
她似懂非懂转头出门,道了声:“婢子去御乐坊瞧瞧”。
回来时她垂头丧气,我也闷闷不乐怎么皇宫这么大的地方连排箫也没有。
丫鬟解释道:“排箫在民间流传,且范围不广,皇宫里多半是丝竹弦乐,没有也不见怪”。
我叹息。
接连三两天细雨绵绵,如心事重重。
我正倚在窗前伤春悲秋,丫鬟兴奋的跑进来,大叫:“娘娘!今儿个我方要出门便在门口瞅见这匣子!你猜猜是何物”?
我给她吓一跳,嗔了她几声。
她快手快脚打开匣子道:“娘娘你说这竹公子宛若谪仙吧,我还觉得他彷若圣人。”
我示意了个眼神,此话怎讲?
她道:“婢子昨儿个路过南亭遇见竹公子了,他问我最近娘娘你过的好不好,我就向他说了排箫的事儿,他摇摇头表示也不知道。可是今儿个一早就在门口发现了这个!”
她拿出匣子里的东西举到我面前,还问:“娘娘你说这事巧不巧!”
我定睛一看!是排箫!
我拿在手里反复细看,一沉气,举到嘴边就吹了起来。
曲如流水,我也木然,何时我也能吹的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