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窗口里洒进来灰白的光，竹九的瞳孔泛着月光色，直直看了我好久。
我以为你怕了，可是你知道吗，我比你怕上一万倍。
犹豫良久，我凝了灵气化成了声音，传送到竹九耳旁。
“我是妖。”
他依旧不说话，仍是盯着我看，似乎要把我看个透彻。
指甲掐进了肉里我浑然不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颤抖。
“竹九，你怕么？”
你怕...我便走。
他豁然笑了，阴影里的眸子弯成了月亮，小虎牙若隐若现，他是真的笑了。
“轻尘，你知道么。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想象，倘若你能说话，声音会是怎样的。”
他歪了头，垂眸，抿了唇笑。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好听。”
他的嗓音很好听，恰穿梭在黑暗里，模糊了视线。
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紧咬下唇，隐忍着哭泣声，慢慢的蹲了下来，双手覆上脸颊，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细小崩裂声在黑夜里听起来那样脆弱，湿漉漉的眼角开出了一朵妖艳的花。那是灵力流逝的声音。
衣衫的翻动声，还有竹九宠溺无奈的叹息声。他走过来，也轻轻蹲下，我还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清茶香。
青袍里的手掌，有力而温暖，一把抱住了黑暗里的脆弱。
———
我同竹九一夜无话。
他也没问我从哪里来，我也不问他为什么不问我，我从哪里来？
这大概是默契吧，竹九是懂我的。
晨曦升起，打进一缕阳光进来，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今日是竹九问斩的日子。
一大早便有人替我们开了牢门。
那狱卒开门时，见着我就手抖，一个劲的打哆嗦。
竹九见这模样，还搂紧了我，似乎那狱卒才是妖怪，生怕会吃了我似的。叫我哭笑不得。
才踏出牢房大门一步，上百只羽箭朝我飞射而来，箭羽划破长空，速度之快使得风声如同呼啸。
对面三层射手里，明黄色人影站立其中。
我的大王，你还是下了决心要杀我了！
竹九见这模样，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我心里一暖，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随后脚尖轻点他的肩头，飞跃而去。
红衣翻飞，我旋转在空中，百余只羽箭落在我脚下。
众目惊恐。
我忘却天和地，记忆和岁月，人海和喧嚣，对视上了大王深邃的眼眸。
他沉声说：“放他们走！”
那一刻我有些心痛。
断了。大抵是过去陪你批奏折到深夜，夜半轻抚你脸庞的一丝丝情分，都断了，断的干干净净！
南亭里竹九还在烹一壶茶，我倚在他后背，拉过他的墨发，混合着我的头发，编着小辫子。
竹九也不敢乱动，就怕他一动，扯痛了我的头发。
他问：“等我将这里的画卷都收拾好了，晚上我们就启程回镇子里？”
我点点头。
“等回了镇子里，我想娶媳妇了。”他又故作神秘说。
我手上动作停滞，不知如何作答。
他似乎以为我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就...娶你。轻尘你答应嘛？”
我眼眶里有水，却没力气留下来。
竹九，我在人间的时间不长了。
我没作答。
他也就没了下文。
从此他再没提及过此事。
可惜老天再没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告诉他。
竹九，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