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突然怒吼一声,音量之大,几乎把红指和无情的耳朵震聋,只听男人道,“红拂!你怎么自己跑上山去摘草药了!爹说了多少遍,不许独自上山!不许独自上山!你就是不听!”
红拂似乎习以为常,迅速用手捂住耳朵,而无情却被震得两耳嗡嗡乱鸣,两边太阳穴一阵穿刺的疼。等红拂松开耳朵,看到无情被震得神情呆滞地坐在床上,忍不住扑哧一笑,向她爹道:“人老就是罗嗦,这莫问草就是满月之夜才肯露面,您老人家又不肯上山,那不唯有我去嘛。”边说,边将那红果子捋下,从无情的嘴边硬塞进去。无情只感到一股腥腥咸咸的苦涩味从喉咙直冲鼻腔,然后冲上脑门,急急地想吐,红拂一掌抬起他的下巴,迫他吞下,苦得无情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是什么鬼啊!”
“莫问草,就是不要问的意思。”红拂将余下的枝叶折成几断,连根塞进嘴里嚼了,一边拆开无情胸前的药布包扎,将旧药扔了,从嘴里吐出草渣,敷在伤口上,再重新包扎好。红拂的爹气乎乎地看着女儿所作的一切,颇为不满地道:“这小子偷了我这么多猎物,活该受我一枪。但你凭什么为他冒险上山?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山上有什么!”
红拂却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弯腰拎起小背篓,转身走出屋外,从背篓里拿出一把野菜,开始做野菜粥。红拂的爹瞟了无情一眼,表无面情地跳下地,扯了一下衣襟,拿起他的刺枪也走了出去。
这时,无情的耳朵里仍像有小虫子咬一样痛痛痒痒的,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想下床。他尝试动动左肩,发现那草药确实有奇效,本来动一动都会扯痛的伤口,现在竟然也能活动自如了,虽然药渣只有那么一点,敷在伤口上却能遍体清凉,使人神清气爽,伤口也只剩下隐隐的麻痒。
无情下了床,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只好光着膀子走出屋门。屋外是一小片院子,红拂正熬着野菜粥,见他出来,只道:“先坐着,粥等会儿就好。”无情想了想,终于大着胆问:“喂,我的衣服呢?”
“那件破布还能叫衣服?我给你敷药时早撕了,你先穿我爹的吧。”红拂手不停歇,只往屋那边一指,继续忙她的去。无情往她指的方向一看,那边一排衣服架子上,晾着几件猎户穿的布衣,无法,只好过去扯下一件穿着。那猎户身形健硕膀大腰粗,他的衣服穿着瘦小的无情身上,整个像田边的插着的稻草人一般,红拂忍不住哈哈大笑。
无情自顾自地穿好衣服,将过长的袖子卷至手肘,再用腰带将衣服束紧,头也不回抬脚便走。红拂“咦”了一声,赶紧追上去道:“喂,你去哪儿?”
这回轮到无情不理她,只一个劲儿地向前走,红拂追上去扯住,道:“你的伤还没好全呢。”无情甩开她,只一句“谢谢”又继续要走,红拂又拦住道:“吃完再走。”无情道:“我有急事,不吃了。”红拂有点动气了,紧紧攥住他的衣袖,道:“你这次是命大,你知道这山里有什么东西吗?”话音刚落,无情和红拂同时感觉到地面轻微地震动,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你也感觉到了,是吗?”红拂问了一句,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无情点点头,问:“你们一直说山里有东西,到底是什么?”红拂突然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边四处张望。此时,一股轻微的腐臭气味慢慢飘了过来,让人不由得一阵恶心,无情刚想捂住鼻子,红拂却突然好像见到死神的猫儿一般,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拉起无情的手臂就往屋子的方向狂奔,一边喊:“不好!快回屋里去!”
两人撒腿跑到院子前,突然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两人站不稳几欲摔倒。小屋的屋顶“哗”地一声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掀到半空,像一块巨大的黑云笼罩着无情两人,连带着碎砖碎瓦,石头雨一般砸落下来。无情自持身手敏捷,护着红拂左闪右躲,但自己还是被密雨般的砖石砸中几处,擦出几缕血痕来。红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被破坏得四分五裂,一股气血涌上心头,大吼一声就要冲过去,无情一把抱住她的腰,刚说了一句“找死啊!”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两人目瞪口呆。
一条巨大的毛森森的尾巴从屋后扬起,上面长满了霉烂的腐植,泛映着令人作呕的萤绿色,带着腐臭的气息,还发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嘎嘎”声,尾巴末端竟还带着一个绿森森的毒钩。
无情有些结巴地问道:“它到底是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爹叫它‘穷奇兽’。”红拂同样结巴着说。
“这尾巴明明就是蝎子,兽什么兽!”
“我爹是这样说的嘛!”
那穷奇兽可不管两人正在吵嘴,巨大的躯体猛一顶,没了屋顶的屋子余下那几面断墙被哗啦啦地顶倒在地。几分钟前还好好的一个猎户的家,就这样三两下被夷为了一堆废砖瓦。扬起的沙砾中逐渐现出了穷奇兽的本相,一只不黑不青靛蓝色的巨牛,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四脚却不是蹄,而是四只锋利的巨爪。连头至尾,有几丈长短,自爪至背,有一丈高下,还有一对长着刺角的蝙蝠翅膀,仰脖一声怪叫,带着一股腥风,径直地朝无情与红拂两人撞过来。
无情大喝一声“快跑”,两人立即转身拼命地往回跑,只感觉整个世界地震山摇,身后轰隆隆的是树木折倒在地的巨响。红拂一下脚慢,被地上凸起的树根绊倒在地,扭头一看,那穷奇兽阴森森的铁角东一撞西一撞,筋暴暴的硬尾左右敲摇,一只巨爪举到红拂的头顶,眼看活生生的一个姑娘就要被踩成肉泥了。
红拂唬得魂飞魄散,尖声喊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