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雨琴轩
一、墨香秋雨
暮色笼罩着天空，澄净的湖水静静地映着橘红色的晚霞，湖边那棵老柳树垂下的墨绿色枝条给湖水镀上了一道柔美的丝缎。薄薄的细雾中，看到一个飞快前进的身影掠过湖岸，黑影一晃，窜入了树林……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学之派在多年前忽然从武林中消失了，也不知道在捣什么鬼，反正几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曾经的江湖霸主如今却销声匿迹，真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但看看那只孤零零而气势非凡的雄鹰展翅于天空，似乎又让人想到了点什么——黑鹰传书。
江湖好比一场明暗的战争，侠客好比一把斩妖除魔的利剑，而那曾经让武林人士、江湖好汉敬畏的墨影派却好比一朵摸不透的云。
夜幕已经降临，朦朦胧胧中下起了一场凉丝丝的秋雨，触动了平静的湖水，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湖边的树林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不止是一匹马，而是五匹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全都穿着浅墨色的长袍，背上各背着一把剑，各色的剑穗在微风中轻轻晃着。
“师兄，我们大概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师父指定的地方？”一位头戴银色发冠的少年扯着缰绳问道。
“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概……还要走一个时辰。”一个轻快的声音道。
此话一出，一个很惊讶的声音道：“什么？！还有一——个——时——辰？！”
那个被称为“师兄”的人喝道：“你给我闭嘴！若是嫌麻烦就别去了！”
“啊……不不不，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人吓了一跳，声音低着道。
那位师兄又道：“不是这个意思就快走！”
话音刚落，一阵“啪啪”的鞭响，马蹄踏着雨水疾驰而去。
谁知，这半路上却遇上了一伙强盗，这几位少年的武功展现而出，到底是何门派？
几位少年入了树林，微弱的月光时隐时现，马蹄擦着青草缓而过。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说话，那“沙沙”的声音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突然，十几个黑影掠过，少年们立刻警觉起来。隐隐间，他们听到了一阵冰冷的笑声，随后一支羽箭如风一般的从林中射来，破空之声极响，甚至有几分刺耳。
马上的少年们一声低呼，纷纷避让，那支羽箭射到了树干上，入木三分。
“唰唰唰”的几声，十几个黑衣人稳稳地站在他们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感到有那么一点不寒而栗。
“师兄……”一个在那师兄身边的人颤抖着轻声道。
那位师兄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那一人低声道：“情况不妙……”
“不妙？嘿嘿，没这么糟糕。我一抬手，全部一起上。”那位师兄用很低的声音道。
那一人微微点点头，几乎不动嘴唇地和其他人传话。
前面的这一群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人往前走了一步，冷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过去，就得留下买路钱。”
那位师兄轻松自如地道：“阁下开山又栽树，还愁没钱吗？”
“你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的？”一个黑衣人吼道。
“一边去！”为首的那人喝道。那人轻轻哼了一声走开了。
他转头对那位师兄说：“本座乃江湖人称的‘三绝大侠’，以名气、人气、运气横行一世，这位仁兄，我们这帮兄弟近日缺点儿钱，劳烦兄弟借点儿。”
那位师兄轻蔑地一笑，问道：“你要多少钱？”
“三百两银子。”那为首的人随意地道，就像在谈今天的晚餐如何。
师兄微笑了一下，道：“我们身无文分。”
“哼，好，你们要么原路返回，要么就把你们身上的宝剑留下，我放你们过去。”那人冷冷地道。
那位师兄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缓缓把手抬了起来。
“唰”的一声，五位少年腾空而起，五把长剑同时出鞘，剑光如同流星一般闪耀着，在昏暗的树林间穿梭。
在这闪动的剑光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墨香，那香气与潮湿的空气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很古怪的气味。
那群黑衣人立即轮番上阵，次次下的都是狠手。
可是不出五招，几道银光伴随着从剑上洒出的黑色之水旋转了一圈，那些黑衣人统统倒地。
五位少年微显得意地站着，银光闪闪的长剑上缓缓滴下一点点黑色的汁水。
那一丝丝秋雨从树缝间缓缓飘落下来，“啪嗒啪嗒”地落在树叶上、地上，隐隐间看到那五人俊朗的面容，那五双澄澈的眼眸中闪着点点光芒。
那位师兄冷冷地道：“今日我们便饶了你们这群笨贼，若下次再碰到你们打劫，那可就不好说了。对了，我们使的剑未开锋，那剑上的黑水是墨，有点化功的功效，没有毒，你们的穴道在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好了，别的不多说，告辞！”他说完将长剑归鞘，翻身跃上马背，那明亮的眼睛中泛起一丝不经意的波纹。
其他四人也将长剑归鞘飞身上马，那干脆利落的马蹄声隐约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五人绕开那一群躺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黑衣人疾驰而去。
寒剑无锋，点穴可佳。墨存之剑，芬芳怡人。挥之而去，收之而来。非墨影剑莫属。
多年不露声色的墨影派，莫非又要卷土重来？这五位少年，莫非是墨影派武学的传人？
凉丝丝的雨丝中，夹着那久久不散的秋韵与墨香。
凌乱的马蹄声急骤向山顶上的一处光亮奔去，靠近一看，一座华丽的小山庄在长草与大树间格外显眼，庄门大开，屋角都挂着一个小灯笼，房屋之后有一个园子，那里林茂草丰，还有几分幽静。
那五位少年在庄门口勒住马，互相看了一眼。
此时，几个和他们差两三岁的白袍少年跑了出来，一起躬身道：“五位师兄，师父有情。”
五人跃下马背，相互看了一眼，前前后后地向山庄正中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走在最后面的那位少年轻声对那几个迎接他们的少年说：“我们的马就劳烦你们牵到马厩里去了。”他说完微笑着看着他们，等待着回答。
“好的！”一个微带稚气的声音道。说话的那人正拽着一匹马的缰绳，那匹马似乎不太顺从他，一直在摆脱他的约束。
“咳，你们小心点儿。”话音刚落，那位嘱咐小师弟们的少年便飞身而去，掠过的背影如一条浅墨色的弧线，轻快而不发出任何声响，三步两步便进了庄中的大殿。
那几个牵着马的白袍少年不由得低低地赞叹了几声，他们都希望自己也能像师兄们一样，那如燕子一般轻巧的身影和那熟练而精湛的剑法成为他们追求的目标。
大殿里的厅堂两边放着几张桌子，一张较大的木桌放在厅堂最里面，正对堂门，桌后的椅子很气派。此时，两边的几张桌子都各坐了一人，他们好像都在等人。
他走到那位戴银发冠的少年身边的桌后坐下，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厅堂大门。
门外纷飞飘落的雨丝时隐时现，那柔和的灯光挥洒着一抹冰凉空虚的孤寂，厅堂中没有任何人说话，静得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蜡烛燃烧的声音和雨水落地的轻响。
正对堂门的那张桌子仍然是空的，从大门先进来的，不是他们等的人，而是几个婢女。在她们身后，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他身穿一件墨绿色的长袍，腰系锦带，头发用一个木制的发冠束起，朴素而随意，那一对剑眉之下的双眼深邃而锐利，暗藏着一股冷漠。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很难看出他的心情与内心的活动。
自他从大门进来的那一刻，到他坐在正对堂门的桌后，坐在厅堂两边的五位少年一直在躬身施礼，但依然还是没有人说话。
终于，一个深沉而又清晰的声音打破沉寂，平淡地道：“都坐下吧。”
那五位少年一齐轻声道：“谢师父。”说完，五人陆续坐下，几个婢女将酒端上了桌。
“嗯……我想，你们入我门下，已有十年之久了吧？”师父依然是面无表情，他的声音平静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你们在我这儿该学的功夫都学尽了，就该放手让你们自己去探究其中的奥秘了。”
“是，师父。”五人轻声道。
师父意味深长地看了五人一眼，叹道：“是啊，这转眼间，十年便过去了，你们，也该自己去江湖上闯出一条路来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此门派一旦将本门派的武功学尽，师父就必须送走那一代弟子，除了师父召唤和允许以外，都不准回来。这是门规，违反者统统斩首，所以常年来没有人敢违反。
师父淡淡一笑，敲敲桌子，微笑着举起面前盛满酒的小瓷杯，平静地道：“不就一次师徒离别吗？不必沉默，为师敬你们一杯。”
“谢师父。”五人举起酒杯齐声道。虽然语气当中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儿悲哀，但是能明显地感受到一种振奋。
六人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干脆而利落，一股淡淡的酒香沁人心脾。
“我派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武学之派，这名声可不能毁在你们这一代弟子手上啊。”师父那深邃的瞳孔中流过一丝不容易发现的失落，他说完，把自己已空的酒杯倒上酒。
话音落下，一个平静的声音问道：“师父，为什么我派现在要……”他说道后面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闻声看去，问话的少年坐在窗边，那如墨线所绘的新月眉下，双眸灵动有神，闪着淡淡的光芒，有些幽深，又有些神秘，似水墨渲染，不深不浅而波澜缕缕。整张脸棱角分明、线条完美。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再加上在微风中轻轻飘扬的发丝，使他整个人显得有那么点英俊潇洒。
师父平淡地瞟了他一眼，道：“翼轩，这个问题，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答案。”
“哦，是，师父。“那位少年见师父不愿回答，微微有些失落地道。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银冠少年，抿了抿嘴唇，默默地低下了头。
师父微笑道：“今日，就算师徒间的一次告别吧，不过，在告别之前，为师还有一件事要说。”他说到这里便起身离座，一边走向大门一边示意五位弟子跟他走。
弟子们跟在师父后面，纷纷小声议论。
师父我行我素地走在前边，全然没有理会徒弟们在议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