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行晓,夏君衔向父亲和齐伯告别后早早的向帝都出发了。对于这个家,除了齐伯,他对自己这个冷漠的父亲并没有太多的留恋。
赶路至午时,天枢城熟悉的毕宿门连绵的城垣浮现眼前,夏君衔嘴角不自觉得露出了微笑。
十岁那年,父亲年轻时的至交好友,现任朱雀军统帅的陈之源来到他家中,与父亲彻夜长谈,夏君衔不知那晚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之后他的父亲便让年仅十岁的他随陈之源来到帝都生活,寄养在陈家。
对于夏君衔,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更像他真正的家,这里有温情的长辈,还有和他同龄的挚友,陈之源的两个儿子,陈天流和陈天河。
成群北归的风信鸟飞过高耸入云的城墙,这是一种灰白色的大鸟,有着厚实而舒展的大大的羽翼,风信鸟与其它的鸟刚好相反,在凛冬降至的时节它们迁徙到北方,在夏日时又回到南方。
夏君衔的澄澈的眼瞳里映着的天上悠闲的飞鸟,川流不息的旅人和商队,身披朱红色铠甲肃穆而立的朱雀军守卫越来越清晰,他不禁扬鞭催马,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是金色的星河。
天枢城心宿门外,离人国驻地。
青阳帝君站在幽暗的大殿里,身前是一个无比寒冷的冰棺,他静静看了冰棺许久,道:“夜鬼,把封印打开吧。”
“是。”一个极为老迈的妇人轻轻躬身,向着冰棺缓缓将手伸出,她的手如同枯槁的树枝,深蓝色的光束飞出照在冰棺上,冰棺随即亮起密密麻麻繁杂的咒文,一个接一个,无数的蓝白色光点从冰棺裂出,瞬间只剩下了冰冷的雾气。
雾气中一个少女慢慢走出,眉如新月,好看的眼睛里有一些迷茫。她眼角有一颗小巧的泪痣,高挺的鼻子和丰润的嘴唇,额头上有一枚淡淡的朱红色枫叶状印记。
她的身子罩在一个绣着血红色弯月的黑色大氅里,面无表情。
“醒了?”青阳对她说。
“主君。”少女轻轻施礼。
“你恨我吗?”青阳看着大殿的穹顶,忽然说道。
“主君的封印让我的星魂又有所进境,怎么会恨。”
“你知道我说的是杀白镜童那件事。”青阳转眸,注视着少女的眼睛。
少女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身子轻轻颤了一下,低声道:“童不该背叛主君。”
“嗯。”青阳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只是不明白,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杀童?我们可以......”
“他统御朱雀军太多年了,朱雀军只认白镜童而不认我这个青阳帝君。或许我可以把他关进牢里,可是有太多隐患了。你知道九曜当时时局动荡,经不起折腾。”青阳看着少女认真的说。
“可是你和童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可我更是这个千万人生活的地方的君主。”青阳的话很坚定。
“嗯…….“那少女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过了半响,说道:”主君唤醒我是?”
“十天后就是祈星学院的入学考核,到那时赤女烈会陪着他的儿子一同来帝都。”
少女身体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她的声音有些抖:“当年烈只是因为童的死才会做那种事,他已经自断两指向你谢罪……..你知道他对你是绝对忠诚的…..”
“我不是让你杀他。”青阳冷冷的打断了少女的话,接着说:“到那时你去试一下他,我想知道他的星魂到了什么地步。”
“试一下?烈的所长在治军,星魂…….”少女有些疑惑。
“我只是有些担心,毕竟邪神的眼泪在他手里太久了,你知道,那力量的诱惑可是很难抗拒的。如果你出手,他势必全力相抗不敢隐藏。”
少女皱了皱眉,“邪神的眼泪………好吧,我去试试他。”
“还有,帝都最近混进了几只阿尔斯兰来的小老鼠,你把他们找出来,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吧。”说完不待少女回话,便转身出了大殿。
“嗯?你可还有事?”待青阳帝君离去后,少女轻轻侧目,看向仍在一旁的站着的那个极老的妇人。
老妇动作有些迟缓的跪伏下来,说道:“国主,是牙给属下的情报,阿尔斯兰有猎星师混入了帝都,在阿尔斯兰他们已经猎捕了很多强大的星魂师,身手不凡,您在行动时要注意提防。”
“嗯,我知道了。现在我醒了,离人国诸事需先禀报于我,再由我斟酌后,禀于帝君。“
”是!“
”你下去吧。”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老妇深深叩首,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睡了太久了,也不知外面是什么季节……..”少女看着殿门开阖时露进的几缕微光,轻声自语。忽然觉得有些冷,她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衣袍。
天枢城。陈家。
“今晚我们兄弟可要喝个痛快!”陈天河一如既往的大嗓门,人还没进门,声音先远远的传了过来。
夏君衔的屋门被他一把推开,陈天河大步而入,用力拍了拍夏君衔的肩膀后,咧开嘴灿烂的笑着,狭长的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形缝隙。
他总是这样,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长枪,莽莽撞撞,不顾一切,一往无前。
“还有十天就要考核了,你也不怕陈伯伯听到你刚才的话罚你?”夏君衔笑着说道,旅途的疲惫随着笑容一扫而空。
“怕什么,你我三人,皆是十五岁便星魂觉醒,如此天赋还惧那小小考核?我知道你小子回了家肯定心情不好,你爹和个木头似的,又没给你好脸看吧?”
“呃………”夏君衔颜色一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祈星学院的招生是所有星魂师学院里最严苛的,谁给你的自信这么轻松就通过那入学考了?”随陈天河同来的陈天流说道。
“我可是堂堂的朱雀军大帅的儿子啊!将来要投身行伍,杀伐天下,为我九曜开疆辟土的大将军,这点自信还不能有吗……..”陈天河有些不服气的说。
“嗯,可是现在看来我们三个里,你是最弱的那个。”
“我……..好好好,我这不是觉得君衔心情不好所以……..怎么就引出你这些唠叨……..”陈天河不满的嘟囔着。
陈家的双生子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如果说陈天河是灼热的烈焰,陈天流就是静默的冰原。
“好了,君衔赶了那么久的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再一起去逛逛好了。”说完陈天流对夏君衔打了个招呼,也不理身旁的陈天河,径自离去了。
“这家伙……..好了,晚上见!”陈天河笑着对夏君衔挥了挥手。
许多年后,夏君衔总是会回想起这个场景,秋天清冽的空气和那个热烈的,对他笑着挥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