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雨夜
许久未下雨的汴城,终于在这一天下起了倾盆大雨,带走了历经那么多天的燥热天气。到了夜晚时分,多了几丝雷电交加,早早地,集市便收了摊,街道上少有人影走过。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爹爹,娘亲,槿儿害怕,呜呜呜。”一个约莫五六岁大小的女孩轻声呼喊着,可能是嗓子用的太多,此时听起来也有几分沙哑。
这声音的来源竟是在城郊树林边上,伴随着轰隆的雷声,散在了空气之中。渐渐地,哽咽声越来越轻,女孩神情越发呆滞,两行泪珠挂在脸颊旁,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但脸上多了几分隐忍,不将心中的恐惧全部蔓延开来。
若不是自己贪玩,撇下随行的乳娘,一路走到这郊外林子,也不至于跌落猎人的陷阱,摔伤了腿,困在此处。
雨越下越大,霜槿也不再呼喊,她心里也是清楚,当下,还是省点力气好,自己独自离去那么久,爹娘肯定会来找自己的。
“有人吗?底下是不是有人?”一片宁静中,霜槿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喊,霜槿蓦然抬头,雨水太大,模糊了大半视野,她拼命睁大双眼,想要看清眼前的身影,只是见到约莫八九岁的少年,挥着手,嘴里一直说着话。
确定了霜槿在下方,那少年扔下了一根长长的藤蔓,让她绑在自己的身上,将她拉了上来。
那么长时间的被困,仍是个不懂世故的孩子,霜槿终于是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就这样趴在坐在她对面的少年怀里,哭得极为放肆。
少年被她的行为楞了一下,那双极为好看的瞳孔闪过几丝错愕,看着怀里哭泣的小女孩,终究是伸出手将她抱住,右手拍着她的肩,嘴里喃喃道:“没事了,
没事了......”
慢慢的,霜槿停止了哭泣,许是也知道了不好意思,便离开了他的怀抱,灵动的双眼看着他说道:“我没有哭,那是水。”
“呵呵,好好,那是水。”那少年有些失笑,也有些不习惯这样被她望着,别扭的移开了眼,虚咳了几声:“我们赶紧走吧,下那么大雨,在外面呆那么久会淋出病,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霜槿点头,少年扶着她站起来,之前摔伤的腿隐隐作疼,眼中的泪光闪现,她却一声不吭。
见她这副模样,少年不禁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上来吧,你这样子,天亮了都走不出林子。”霜槿轻咬了下嘴唇,看着他此时还不厚实的后背,眼中略过温暖的思绪,轻轻搂住他,趴了上去:“大哥哥,你真好。”
少年不再答话,背起她,向前走去,大雨仍是磅礴的下着,两个人身上早就湿了彻底,早冬的凛冽慢慢开始蔓延。
走了一会儿,不远处一阵火光闪现,在雨中显得特别耀眼,其中还夹杂着阵阵呼喊:“小姐,大小姐”“槿儿,槿儿”
霜槿听到,不由一阵激动:“爹爹,肯定是爹爹来找我了。”那少年一怔,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停下脚步,眼里闪过几丝犹豫,顿了片刻,将霜槿放了下来。
“大哥哥......”霜槿疑惑,少年蹲了下来,看着霜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既然你的家人已经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见他要走,不知怎的,霜槿拉住他的衣袖,脸上挂着的泪珠滴在了少年手背,滚烫滚烫:“大哥哥,我们还会见面吗?”
少年一愣,并不答话,只是垂着头,厚重的发丝挡住了复杂的思绪。“有缘自会相见。”不过,想来,你是不会愿意再见到我的。
见他如此反应,霜槿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惊慌,仍不肯放手,想了想,将头上的发簪拿了下来,塞进他的手中:“大哥哥,记住,我叫霜槿,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的。我......长大后要做你的新娘。”
看着手中的发簪,簪体通滑,只是簪尾刻着一行小字:槿槿玉生。
少年心里思绪万千,不由握得更紧,似乎是做了个决定,眸子里全是真挚:“小槿,我会来找你的,我们...会再见面的。”
“那我们拉钩。”
“好,拉钩。以后不要哭鼻子了,小槿笑着的时候才是小槿。”
“嘻嘻,槿儿答应大哥哥,以后每天都笑着。”霜槿破涕为笑。
见火光越来越靠近,少年心知不能再停留,便迅速窜进雨中,黑色衣裳融进了雨夜之中,不一会儿,便连身影都看不见了。
“大哥哥,不要忘记槿儿。”大哥哥,槿儿会再见到你吗?
只是少年离去时从他的腰间滑落了一块腰牌,他却未曾看见。
“槿儿啊,爹的宝贝女儿啊,你吓死爹了。”
“爹,槿儿知错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火光越来越远,树下蓦然出现一个身影,这下,他真的放心了。丫头,遇见你,也不知是你的不幸,还是我的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