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采药所上交完药草，一路上，周凡迷迷糊糊的，丁茂一直在耳边唠叨个不停，可他一句也没听清，脑海中，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曹荣被自己打飞了？
《扶摇》第四层的曹荣，被自己一拳打飞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跟做梦一样，偏生这事儿还真实的发生了。
手到现在都还痛着呢！
“这叫什么事儿啊？”
周凡仰天长啸，逃命似的回到住处，开始了，从水潭回来之后，就感觉要发生什么事，而这个时候，整个右手的感觉也一下变得异常奇怪。
说不上那里不对劲，反正就感觉整只右手沉甸甸的，有一种胀痛感不断传来。
“嘭！”
关上房门，将絮絮叨叨的丁茂挡在屋外，几下扯去上身衣服，向右臂仔细一看，就这片刻的功夫，周凡的背心一下涌出了无尽的冷汗，如坠冰窟。
鬼脸！
三个鬼脸！
就在他小臂的正中央。
似乎是因为他脱衣服的动作太大，三个鬼脸原本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就在他的手臂上，斜斜地朝他的脸望了过来。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人骇然，周凡只觉得头皮发麻，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曹荣为何会被自己一拳打飞了，也明白心头时而冒出来的暴戾情绪是从何而来了。
一个独眼大胡子，一脸戾气。
一个白须三角眼老道，满脸猥琐。
还有一个头比其他两位加起来还大的光头老太婆。
这就是三个鬼脸的形象，栩栩如生，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有独立的生命。
周凡没有说话，三个鬼脸也一动不动。
就这样对视了片刻之后，突然……
“旺旺！”
“呜呜，三千五百年，整整三千五百年啊！贫道好生感动！”
“终于逃出来了，呜呜呜～”
周凡双目圆蹬，这三个鬼脸，居然在哭，仔细看，他们的眼角正流淌着鲜血，顺着自己的手臂滴落在地。
每一个鬼脸哭得都是那般情真意切，周凡听了都觉得有些心酸，只是这幅画面就有些骇人了，试想三个鬼脸在手臂上哭得哇哇响，任谁看来，都会感觉心惊肉跳吧！
过了好半天，那独眼大胡子鬼脸哭势一收，忽然喝道：“旺旺！别哭了，再哭这小子的血都要流干了。”
“嗯？”周凡一怔，感情那些鲜血是自己的？
那你们哭个屁？
“你们是什么玩意儿？”周凡心头没来由的慌了起来，瞪大眼珠，伸出左手，就想将这三个鬼脸扣下来，可是挠了半天，这三个鬼脸就好似长在了自己皮肤上，不仅如此，而且这三个鬼脸处的皮肤还硬得出奇。
手指传来刺痛，抬手一看，指尖却是出现了一个血洞。
“臭小子，你敢挠老子的脸，我咬死你！旺！”说话的，正是那个独眼大胡子，此时他嘴角边上挂着一片血肉，正是从周凡指尖上咬下来的，“呸！难吃得要命！”
“罪过罪过，这位小施主不过就是挠了下你的脸，星君何必在意，何必愤怒，何必咬人？且随贫道一般，默念天人合一道经，世间一切，便如云烟过眼，不值一提……”
“闭嘴！”
除了老道，其余两鬼脸一起出声。
周凡嘴角抽了抽。
“臭小子，你说谁是东西？旺旺！老子堂堂啸天星君，你小子胆敢无理？”说话的，还是哪个独眼大胡子。
“既然小友相问，必然是心有所惑，渴望知晓缘由，既然如此，贫道却偏生不说，气死你气死你～哈哈哈！”老道士哈哈大笑，原就猥琐的表情此刻看上去，更加不堪入目了。
“你们两个都给老身闭嘴。”大头老太婆冷哼，这时周凡才看见，这老太婆一张脸像是千年老树皮般，皱纹之多，常人简直难以想象，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她的光头上，还有无数的伤疤！
“老人参你闭嘴。”
“老身不。”老太婆一脸不屑，“老狗，你咬我？”
大胡子仅剩的一只眼睛凶光大发，喝道：“要不是老子肉身不在，看老子不咬死你！旺！旺旺！”
“哼！屁话，若老身肉身尚在，灭你只需一指。”大头老太一脸鄙视。
“闭嘴！”
一声大喊。
三个鬼脸都是一愣，将头一转，看向周凡的脑袋，那大胡子咦了一声，似有所察，猛地脸色一变，原本喜庆的表情顿时一垮，道：“该死，这小子……这小子竟然是凡人？要死了要死了！老子才逃出来，想不到这下死得更快了。旺旺！”
余下两人闻言皆是一惊，闭上双眼，片刻后，大头老太表情凝重，道：“果然，这小子肉体凡胎，根骨之差，老身也是前所未见。”
“嫌根骨差你们快滚，别黏在我身上。”周凡使劲晃晃右手，三个鬼脸一阵怪叫，又惹得那暴脾气大胡子一阵大骂。
“别晃！老子头晕！旺旺！你当老子想黏在你身上啊，要不是楚……”
“轰！”
一声惊雷！
凭空而起。
就在他说出”楚”字的时候，天空中猛地闪过一道惊鸿。
“赶紧闭嘴！”
大头老太与猥琐老道一起大喊，神色惊恐。
“完了完了！”
三人面色大变，此刻虽然在屋内，但还是明显感觉到天空忽然出现的异样，不约而同发出阵阵急促的呼吸声。
天空中，霎时间云开雾散。
一道霞光从远处天穹投射下来，笼罩在无差门上空，无数气流扭曲，渐渐地，那些霞光像是活了一般，融成一团，不一会儿，却是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轰！”
又一声惊雷炸响。
湛蓝的天空瞬时被染得一片金黄，与此同时，一股摄人魂魄的强大威压降临大地，隐隐约约，天际似有道音吟唱，响彻天地。
整个无差门一片骇然，所有人都停下手中事由，双目观天。
九峰首座，除了天鼎峰掌教真人外出未归外，其余八位首座均在此时抬头望天，一脸惊骇。
那天空中传来的压力，宛如真仙下凡！
大头老太神色越发凝重，低声喝道：“老狗，你想害死我们？”
“此人名字，不可说，不可说，星君莫要害了贫道。”
大胡子面露后怕，这一刻也是怔怔然说不出话。
此时最吃惊的还要算是周凡。
小屋外的巨大动静，透过房顶的缝隙向外看去，那金光异常的刺目，只是一看，就感觉双眼剧烈刺痛起来。
天空中那只巨大眼睛，带着无上的威严静静注视着这片大地。
周凡心头一突，猛地升起一种感觉，那只眼睛，似乎只需一瞬就可以洞茶天地万物，也只需一瞬，便可毁天灭地！
这大胡子鬼脸仅仅一句话，就引起了这样的异变！
他话中那个没有说完的名字是谁？
楚？
这个名字的后一个字是什么？
这个人是谁？
这三个鬼脸又是谁？
那只眼睛不停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目光中闪过一缕疑惑。
三个鬼脸安静了，惶恐的瞪着眼睛，周凡感觉到三个鬼脸身上传来了强烈的不安情绪，这种情绪，也跟着影响着他自己的心绪，莫名的，也开始有些紧张感出现。
“周凡，快出来看啊！奇景，果真奇景！”
屋外传来丁茂兴奋的声音。
“你小子一个人在里面自言自语的干啥啊，快出来看，这等奇妙景致，我还是第一次见，错过了就可惜啦！”
周凡眉头一皱，听他说话，暗想这三个鬼脸的声音明明那么大，难不成他们的声音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屋外雷声轰鸣，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
那只眼睛这才逐渐变得模糊，最终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
天色开始恢复起先的湛蓝，而周凡，只觉得笼罩全身的压力也跟着消失，双腿不禁有些发软，后背凉飕飕的，这才发现，整个背心都被汗水打湿了。
“呼！”
三个鬼脸猛地长出一口气。
大头老太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老狗，险些出了大事！”
大胡子咧咧嘴，想来他也被起先那一幕吓到了，就连大头老太叫他平日间最厌恶的外号，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周凡抬起右手，将三个鬼脸凑到面前，“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呵呵！”大头老太一声冷笑，似不屑对他说话。
周凡一愣，接着大怒，将手臂猛地一阵摇晃，骂道：“我让你笑。”
“小友莫要动怒，贫道……哇！别晃了！贫道……贫道头晕！”
“老子咬死你，旺旺，你还晃，我要咬人了！”
“小子你等着！”
最终，三个鬼脸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黑雾乍起，三张面目一齐消失，在他手臂中央化作一片巴掌大小的黑色印记，看起来，就跟一般胎记无甚区别。
周凡无语了，郁闷了……
难道那怪客手下留情的代价，就是在身上长出这三个玩意儿？
最关键的是，这三个玩意絮叨了半天，他们的来历却只字未提。
看他们说话，应该也不是什么正道中人，在视邪魔外道为天下首恶的无差门，若说手上长出三个鬼脸是什么正经玩意，说出来周凡自己都不相信。
“你小子根骨差得出奇，到时候早死还得连累老子我，罢了，老子还要暂住你体内，先送你一场造化！旺旺！”
这是那个大胡子的声音，声音刚落，周凡问话还没出口，只感觉一股暖流突然从那块黑色印记中流出，在体内纵横流淌，所过之处，寒毛炸裂，舒适无比。
四肢百骸顿时响起一片爆豆般的声音，噼里啪啦个不停，那股气流在身体中流转几个来回，最终停留于腹部丹田处。
这还没完，那股气流在丹田中徘徊一会，慢慢的，逐渐凝结在一起，这一刻，周凡情不自禁的闭上双目，一副充满光点的画面骤然出现在脑海之中。
“这是？”
周凡双目圆蹬。
“入修门，化灵台，聚灵气，登天路！”
这是《扶摇》中的一句话，以前周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不能明白其中道理，直到此刻，内心突然多了一些领悟。
据《扶摇》所书，修炼到第五层，修士就能在自身丹田中开辟气海，吸纳天地元气汇聚己身，此后，才算是正式踏入修法门槛。
而现在自己的身体变化，和书中论述，简直异常相似。
脑中出现的画面，正是筋络初开，灵台觉醒的象征。
“轰！”
识海一声巨响，整个人随之一抖，皮肤上，却是冒出了一层黑色的水雾。
这一刻，周凡只感觉全身舒爽，仿佛周身的污秽都随着这层黑雾一齐被排除体外，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觉。
“难得老狗想得明白，这小子的命脉，直接关系到我们三人，也罢，老身修为如今虽说万不存一，让这小子更进一步也未尝不可！”
“哈哈！既然如此，那贫道却也不可落了下成！”
声音一落，一青一红两道光华径直从印记中射出，眨眼间投入周凡丹田。
周凡只觉得一股超乎想象的力量，正在丹田中缓缓凝聚，这一刻，他内心浮上一种错觉。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经不住自己一拳。
一青一红一黑，三道气息交织在一起，最终，在他的丹田中，化作了一枚色彩斑驳的小圆珠。
“气海！竟然是气海！”
周凡脱口而出，哑然失色，这玩意儿，可是内门修法弟子都要修炼多年才能在丹田中开辟的气海啊！
这三个鬼脸，到底是什么来历？
自己的身体，当初入门的时候，门中长老曾肯定的说过，自己绝对绝对不是修真的材料，可如今……
“这三个家伙来历蹊跷，亦正亦邪，与潭中怪客必有什么联系，如今虽说帮我成就气海，但要说他们毫无企图，鬼都不信，我日后还得防着点，关键是这事要告知各位首座么？”
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这三人。
周凡喜忧参半，自己莫名其妙的成就了气海，梦寐以求的修真大道似乎近在眼前，斩妖除魔什么的周凡就没幻想过，但长生不老这个世人都摆脱不了的追求，让少年怎能抗拒？
望着手臂上的印记，少年目光有些复杂。
这一切，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