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朗口齿伶俐说的相当清楚,原来元清朗所在的那个小镇因北边的北夷族叩关犯境,烧杀强掠百姓们活不下去了,有些逃难的百姓就来到了雨花镇。初时官府也发些救济粥给百姓,没过多少时日,这些官府看难民越来越多,反而粥发的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干脆不发了,要把这些难民赶走。
说到这里元清朗脸色恨恨不平,张俪其也是脸色铁青,知道这是当地的官府中饱私囊,贪墨了这些救济粮。
元清朗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道:“后来晓月寺的主持尘缘大师带着寺庙的积粮开了粥棚,官府貌似对这些和尚有点忌惮,反而任有他们接济难民。”
“再后来尘缘大师看我机灵,就安排我在寺庙里干些杂活,后来北夷族撤兵言和,难民大都被遣返回乡,而我是个孤儿,回去也是讨饭,在晓月寺我反而过的惯了,就没有回去。”
“一年前中秋之际,尘缘大师让我送些吃食给那些镇子上的穷苦人家,可没想到,哎,说到这里,元清朗神情极为痛苦道:“这些寺庙的大和尚们虽然迂腐不堪,但也是大大的好人,没想到等我再回到寺庙时,和尚们都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寺庙也是一片狼藉,我当时就想肯定是糟了土匪了。”
“这些和尚都是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我怎么呼喊都没人回应我,我就把他们的尸体找齐,唯独少了尘缘大师和小和尚真一的尸身,当时就报着他们逃走的希望,等我挨个火化了和尚们的尸身送到后山的舍利塔里去安放时,我大吃一惊,原来的舍利塔没有了,反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等近了一看,原来是尘缘大师,我急忙查看是否还有一息尚存,但是却发现也已气绝身亡,没想到尘缘大师乃是得道高曾,竟惨死于此,我也正打算焚化他时。”
“没想到,尘缘大师猛然坐起,面色殷红,神情复杂,愤怒,悔恨,疯狂,甚至有点狰狞,尘缘平日都是温和慈善的,却不是这番模样,我还以为他的鬼魂回来了,正在犹豫要不要逃跑时,尘缘大师猛地转眼看着我,那一双眼睛一片血红,看的我是犹如是大伏天浇了一盆凉水,从里到外凉飕飕的。”“
“他这时道,你是清朗?我一听大师鬼魂附体还认得我,吓了我一跳,我赶紧道,我是清朗,你这是鬼魂附体了吗?我平日虽然懒了些,还经常偷吃厨房里的点心,还把您的一个旧僧袍偷偷做了个内裤,我也没办法,那个执事僧真性说什么也不肯通融给我做一条新的。”
:“这时尘缘大师却打断我的话道,是不是这寺里一众人等全往生了?我说全寺除了您和真一都在这了。说完我把和尚的骨灰给他拿到近前,尘缘看着这些骨灰,神色悲苦合掌道,阿弥陀佛,都是老衲的错,妄害了你们性命,都是老衲自以为是了,阿弥陀佛。你是说真一还在?我道,真一的尸骨没有找到,想必是逃跑了。尘缘听了却道,想必那人已经发现了真一的身世,哎,仰天长叹神情悲哀道,师傅,弟子真的错了吗?应该听师兄的话吗?那我佛的慈悲何来?那魔头成了如今的模样,岂不是我佛门的因才结的果,他犯错,难道不是我佛门之错。
说完尘缘大师就犹如疯魔一样,眼角开始流血,他疯狂的对我大喊,元清朗,你快去方丈山苦禅寺找我师兄尘绝,就说那魔头出来了,还盗走了锁心塔。说完好像用力过猛口吐一口黑血,后仰而倒。我想定是尘缘大师疯了,疯言疯语的不知所以的,我赶紧扶起他,结果已经奄奄一息了,微弱的对我道,罢了,你一介凡人,怎么能找到苦禅寺那,清朗,你答应我,务必等到给你布靴的那个人回来,让他找到苦禅寺,跟我师兄尘绝说,晓月寺有变,真一也被带走,他扯着我的袖子一定让我务必找到那人。说罢就身亡了。”
我忍痛把尘缘大师还有和尚的舍利都埋在大坑之中,,说到这里元清朗一脸悲苦,张俪其听元清朗虽然没怎么表露对尘缘的感情,但是看其表情,也知道他对尘缘感情一定极深。
张俪其问道:“尘缘大师所说的给你布靴的又是何人?”
元清朗道:“俩年前,有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倒在庙门外,任众和尚怎么劝那个人进寺医治,他就是不进去反而大骂众和尚都是欺世盗名之辈,更大骂尘缘大师是非不分,枉为一代宗师。”
“尘缘大师看那人执意如此,让我在寺外搭建了一个草屋,让我好生照顾那个人,我当时好生纳闷,但主持都吩咐了,我只好从命,刚开始我不怎么情愿,但是那人已经重伤昏迷,尘缘大师给我一颗药丸,让我喂服了他,又天天在草屋给他熬制各种草药,那人倒也硬朗没过几天如此重伤竟然痊愈。走时,给我一双靴子说是他从亏欠人情,他有急事要办,就让尘缘告诉你此靴用法,说罢就扬长而去”
:“后来尘缘大师看见此靴后就说之前种种皆是泡影,尘缘已尽,世上多了一个尘缘和尚,再无其他。后来我看这个靴子质地不错又耐脏就一直穿着。”
张俪其听完元清朗所述,不禁眉头微皱,张俪其对一些方外之事多少有些了解,不禁想起十二年前自己的儿子被劳清宫梦机子抱走的情形。这尘缘和尚和赠与元清朗靴子的人,一定绝非等闲之辈,还有逃走的那个大魔头也感觉非同儿戏。但是自己一介凡人,又怎能左右发生的事情。想到此处,不管怎么说,在反观之前元清朗所说,如果都是属实,这个叫花倒也是个不可多得守信重情之人,有心带这元清朗走。
又对元清朗道:“尘缘大师圆寂时让你等到那个给你布靴的人,你可等到了。”
元清朗回道:“尘缘大师当时犹如疯魔,胡言乱语一番,也不知道云里雾里的说的是什么,那个人之后我再没见过,他当时说会一年后回来,如今一年之期将近,如果再等不到,我也唯有浪迹天涯去找他了。”
张俪其道:“尘缘大师想必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或许害死他们的就是尘缘大师所说的大魔头。”
元清朗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我是搞不清楚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俪其道,如果时间到了,那人还没来,你可来祁幽郡来找我,我会令方急协助你找的。
元清朗听罢大喜:“如果大人肯帮忙的话,比小子一个人大海捞针要好的多”
。张俪其喃喃道:“这也许不是你一个的事。”
后来二人又闲聊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各自就寝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大家收拾停当,这就要出发前行,张俪其就吩咐张福给元清朗一些银子。
元清朗却笑道:‘乞讨惯了,使不得银子了”.坚决推辞,后来就留下了一些烧鹅,点心,还有三壶酒给了元清朗,这让大家心里暗暗摇头,都觉得这小子就是个要饭的命。只有张俪其对元清朗更有好感了,把自己的折扇要给元清朗,元清朗也不要,张俪其说如果没有信物恐怕到了祁幽郡守卫未必会通报,元清朗这才收下。
元清朗看见张俪其对自己一个小叫花不禁心里一热,但是他又是个不善表达感情之人,面上却表现的满不在乎,笑脸跟一众人等告别,等车马走远了,他一个人才回到寺庙喝着闷酒,不禁想起来了慈善的尘缘,和憨呼呼的真一。他回忆起初来寺庙时,那是个春天,寺庙的红漆分外鲜艳,在一片松树林里犹如一个巨大的红色花朵,真一圆圆的脑袋,提着米袋子在寺庙门口对着他傻笑,还有大一些的和尚们过来笑嘻嘻的敲他的乱蓬蓬的脑袋,现在想想无比的清晰,每日清晨清脆的钟声,还有傍晚的低沉的鼓声,每每想起,都是钻心的疼痛。
他猛地喝了一口酒,呛的有点窒息,他的眼睛也有点朦胧,这时他大声的笑了起来,这笑声把清晨过来觅食的鸟雀吓了一跳,纷纷飞到枝头看着这个怪异的人类又哭有笑。
元清朗这时却大声念叨着:”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元清朗念着念着,大哭起来:“尘缘大师,您让我背下这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啊,我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来啊,你不肯告诉我那个杀死你们的那魔头是谁,我怎么替你们报仇啊,我今天遇见张青天了,他是蒙贺州州牧,他如果知道凶手是谁,他一定能替你们报仇的,你怎么临死让我背这一段无用的话,却不肯告诉我们害死你们的大魔头是谁啊。”
哭完元清朗把自己的靴子脱下来,狠狠的往火堆里的扔去,元清朗又捡些干柴把火烧的更旺了,可是任火再大,靴子却一点被烧着的意思都没有,元清朗却是一时看呆了,浑然没注意身后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身黑衣,身材修长,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散乱的披着,脸色苍白,眉宇间放佛有化不开的忧郁,一双眼睛有些醉眼迷离,却又不时的有精光闪动,只见他手指一点,火中的靴子一声清鸣闪电般从火中窜出,绕着黑衣人旋转,放佛是俩只鸟儿亲昵自己多年未见的主人,这让元清朗一声惊呼,吓了一大跳,等再定眼看到这个黑衣人真面目时,又是一声惊呼。
黑衣人面无表情对着元清朗道:“这对穿云靴既然你不喜欢,我收走了便了。”
元清朗激动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