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工头接过魔煞助理递上来的照妖镜,摩挲片刻,拭去灰尘,又向镜面哈了一口气,一团鬼面黑烟在镜面上翻腾。松开双手,镜体就在空中悬浮起来。这是一个黑陶烧制的圆盘,上面刻有一些诡谲的鬼面图腾,中间镶嵌一块水晶磨制的凸镜,能够凝聚光线形成一个具有透视力的照面。
照妖镜悬浮飘移,所照之处,遇有异物,皆化成袅袅鬼面黑烟,煞是恐怖。作坊苦囚多为异族另类,深惧照妖镜的杀伤力,莫不躲闪逃避。紫袍工头见此等难堪状,竟然哈哈狂笑不止。
此前那个献殷勤的人奴又凑上前来说:“黑陶老爵,您的宝物果然厉害。只是这天罗地网一般的地堡里哪来的妖物呀?下奴担心误伤了囚工,影响了工作进度,上峰怪罪下来可担待不起呀。”
“狗人奴,休要拿什么上峰来压我!”紫袍工头闻言勃然大怒起来:“我黑陶老爵赤胆忠心,为魔煞帝国征伐无数,真可谓抛头颅洒热血!虽然现如今身陷囹圄,但是为了诛灭梁祝妖蝶,牢底坐穿又何妨?”
按照魔煞帝国的加官进爵制度,独力辱杀蝶裔仙客30命者,且战功卓著,方可授予“魔煞黑陶爵士”的官衔。难怪紫袍工头不把什么上峰放在眼里,原来这老魔头也是一个嗜血残暴的狠角色。
只因愣头愣脑不会选边站队,被得势的一方抓住了把柄,胡乱安了一个罪名,便发配到这苦力营当了一个工头。看来这魔煞界也讲究个魔际关系,不会为魔,也是要倒霉滴。
“狗人奴”忍声吞气退了下来,无可奈何地挥挥手,示意苦囚们都散开了,别招惹这疯疯癫癫的老魔头。
散开的苦囚里有一个绕到梁祝天香的身后,伸手按住她的肩头,悄悄说:“天香艺仙莫惊,快随我来。”
梁祝天香果然暗吃一惊:“这位苦囚仙台身手甚是了得,不但能看到,还能绕到自己身后而不被察觉,并且知道自己是‘天香艺仙’,想必有些来头。”便毫不犹豫随他而去了。
这是一间宰杀麋鹿剥皮制革的屠宰房,墙壁上钉满了鹿皮,池子里浸泡着几具麋鹿尸体,案桌上另有一头雌鹿尸体,从臀部尾巴处掏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已经掏空。
苦囚仙台栓上房门,领梁祝天香来到案桌前,急忙撑开雌鹿尸体的臀部尾巴处洞口,说:“只好委屈艺仙藏身此中了。”
“这…这是……你…你又是……”梁祝天香被这一幕惊呆了,语无伦次结巴起来。
“长话短说,要交待的事情还很多。”苦囚仙台一把抓住天香就往里塞。“您何去何从,鬼影面具牢友已经托付与我,他被盯上了,所以计划有变,改由藏身麋鹿尸体,抛进下水道偷渡出去。我正发愁怎样找到了您,没想到您找上门来了。”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体面的办法……快快,缩骨拳身钻进去。”苦囚仙台催促着,一刻不停地说:“但是,这也是眼前最有把握的笨办法了。您的大胆乱闯打乱了整个计划,那紫袍魔头是何等的厉害,照妖镜一到,你我都得挺尸蛆注,黑化为鬼影黑翅毒蝶,蝶魂镇锁九重魔煞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带上这个。”他塞进一把尖刀一条钢锯条。“遇到下水道的铁栅栏,就靠您自己锯掉了。记住,任选一条密封的腿部伸出去,不能让污水渗进来,不然您会窒息而死的。至于探路什么的,就要运用您的触须了,要领和前面一致。能够探到什么或者遇到什么,没有谁能告诉您,因为下水道逃生您是第一个。”
“您一定要有信心!因为您拥有高贵的名号,健全的蝶体,会隐形的仙翅,还有一个必须逃出去的理由,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我还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噢~那就是:祝您好运!”
梁祝天香终于可以插上话了:“仙台,请告诉我您的仙邦名号,若能生还,天香一定要报答您的搭救之恩!”
苦囚仙台黯然神伤叹气道:“唉~废为立人,有辱家门,不说也罢。”
“仙台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于心不安呐,哪怕给您的家属捎上一句话也好啊!”
“刀刃上就是了。”苦囚仙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最想对家属说的一句话就是:斩去仙翅,废为立人,实为恶法,平添了仙族子民太多的痛苦!”
梁祝天香搜寻着刀刃上的名号:“梁祝天锤·雷鸣登·共和纪创客”。光线陡然暗淡下来,苦囚仙台缝上了麋鹿尸体的臀部尾巴洞口。梁祝天香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颠簸起来,麋鹿尸体滑进了下水道,顺流而下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腥臭弯曲的下水道隧洞,就像迷宫一样交错纵横,完全掌握不了方向感,只能凭借污水流动的强度来判断大致的方位。梁祝天香蜷缩在麋鹿尸体的腹腔里,剧烈的上下颠簸,加上麋鹿腹腔血腥的气味,令她倒胃呕吐不止。“这的确不是一个体面的逃生方式。”
但是,比起腥臭有毒的下水道,麋鹿尸体狭窄的腹腔还能维持最低的生存需求。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可以漂流的逃生工具,就像逃避灭顶之灾的偌亚方舟。“对,这就是我的麋鹿方舟!”如此想想,梁祝天香就止住了呕吐,感觉好受了许多。
天香感觉到漂流的速度平稳了许多,便琢磨着怎样伸出自己的触须。“感谢苦囚仙台的精心设计。”麋鹿尸体的腿骨已经剔除,还在腿蹄处打了一个活套,既可以防止外面的污水毒气渗进来,又可以将触须伸出去。
天香伸出触须,可以感觉到潮湿的空气,而不是全部浸泡在水中。她猜测也许到了第一个关口铁栅栏处。除此以外便一无所知了,因为下水道里暗无微光。
“水晶眼眸。”
梁祝天香用触须将蝶翅上的水晶蝶粉传递出去,在下水道形成一个发光的“水晶眼眸”,便可以感应到它所照亮的物体。由于铁栅栏的阻拦,漂浮的杂物形成了一个淤积场,所以麋鹿尸体也停滞下来。一台水动的翻斗轮盘不停地将漂浮的杂物捞起来,再输送上去,以防止有价值的物品流失。
“好险!多亏‘水晶眼眸’感应到了这台翻斗轮盘,要是被它捞起来,我就变成废柴了!”梁祝天香暗自庆幸不已,使劲用脚尖拨动麋鹿尾骨,牵动体外的尾巴像揺橹一样左右划水,推动着麋鹿尸体绕了一个C形的圈子,避开翻斗轮盘,来到铁栅栏处。
“终于看到希望了。”逃出铁栅栏就等于逃出了苦毒的地堡工厂,就能够像鱼儿一样消失在黑森林的地下,再厉害的魔煞也无法感应到一只仙蝶的出逃。梁祝天香不免有些兴奋起来,从另一只鹿腿里伸出钢锯条,吃力地锯着铁栅栏。
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竟然还有几十只饥饿的老鼠盘踞在洞壁上,靠啃食水面漂浮的废弃物为生。乍然间漂浮过来一具数百斤重的麋鹿尸体,太有诱惑力了。几十双发红的眼睛像鬼火一样聚拢过来,天香竟然没有感应到危险的到来。
霎时间,饥饿的老鼠蜂拥而上爬满了麋鹿尸体,叽叽吱吱啃噬起来。梁祝天香尖叫一声,惊颤地打了一个滚,麋鹿尸体也随之在污水里打了一个滚,抖落了满身的老鼠。然而,麋鹿的脑袋和耳朵已经咬出了几个窟窿。
“污水和毒气灌进来我就死定了!”梁祝天香奋力用蝶翅堵塞麋鹿的脖梗,再抖落水晶蝶粉,屏蔽一个高压密仓,总算化险为夷。情急之下,脏话也脱口而出:“仙尼玛,差点阴沟里翻船,栽在你们这些肮脏老鼠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