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消瘦,墨发蓝衣,剑眉星目,俊朗的脸上带着些孩子一般的偏执。
“陆……陆离前辈?”骆天寒结巴道,这个人除了装束不同,跟之前小猴子所化的陆离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陆离?”中年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又释然地笑道:“看来你已经见过那个小家伙了,他现在还是喜欢变成我的模样吗?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淘气啊。”
“你……你是陆沧大人?”闻此,骆天寒大惊失色道。
男子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自出现起说话就极为温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丝毫不会让人想到,这就是名震荒烬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武道第一人——陆沧。
“前辈你……还活着?”在他刻意营造出的这种温和的氛围中,骆天寒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话音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不过陆沧却并未在意,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恍若梦呓:“我现在的状态,已经无谓生死。已经算得上获得永生了,不过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很久以前留下的一道意识。”
骆天寒攥紧了拳头,只是仍然定定地看着陆沧:“方才我看到的,是陆沧大人模拟出来的当年魔族入侵的场景吧。只是前辈,你为何不留下来保护这片天地呢?”
陆沧原本英气风流的剑眉略微蹙了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眉宇间出现一丝忧伤的神色,他怔怔地道:“红颜薄命,我便是龙踞天下,也终究是寂寞的。我本只是个浪子,只有遇见沐沐的时候,才感觉心有所依。她走后,我曾收敛修为,苦行十九万里,追寻所有她曾去过的地方。可是啊,荒烬大陆这般大,我再也没有归属感了。我修为越是高深,就越是明白,天下之大,离散易,重聚难。”
他的声音不知何时带了一丝嘶哑:“方才的场景,并非是我模拟出来的,而是我逆转了时空,再现了当时的古战场。因为你实力低微,怕你承受不住,才选取了战场最外围的一幕。”
骆天寒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这陆沧大人果然恐怖,居然能够逆转时空。话说回来,战场最外围的战况都惨烈如斯,那主战场的中央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那里应该汇聚了整个荒烬最惊才绝艳的武者巨擘吧,他们都是站在风口浪尖紧握日月旋转的绝世天才。是他们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保得荒烬大陆的太平。
想了想,骆天寒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穿越到这里,应该也是大人所为吧。”
陆沧直言不讳道:“不错,我当年自散修为,堕入无尽虚空。却在虚空中参悟了过去与未来,获得了永生的力量。但是因为一些缘故,我已经回不到荒烬大陆了。在我离开以前,曾推算到魔族死而不僵,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便留下九龙盘为信物,并且预言会有少年郎持有我之神物,崛起于微末,重保荒烬之安宁。这个少年人就是你。自你得到九龙盘的残骸,我便知道,我预言的人来了,便在无尽的时空以外引你来化解这一场天地大劫,只是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方才成功。”
骆天寒只觉得心口猛地一抽,怒道:“你的追随者中,妖孽天才并不少,为什么不培养他们,却要寄希望于我一个其他位面的人?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你就这么玩弄我于股掌之间,远离了自己的世界,却要来做他们的救世主?”
陆沧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依旧是风淡云轻的样子:“九龙盘乃是天地神物,世人皆以为它是我所锻造,其实我只不过是帮它打入了九条真龙作为器灵罢了。我当年发现九龙盘,就知道它并不完整,残缺了一块。而当你接触到九龙盘的残骸时,我就知道,九龙盘既然能够选择你,便势必有其原因所在。说起来,这也是你命中注定必须要履行的责任,有些东西,我现在不可言说,但你以后会懂的。位面与位面之间,看似相互独立,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荒烬大陆和你所在的地球,就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如果荒烬毁于魔族,你所在的位面也会崩溃。”
骆天寒倏然睁大眼睛,惊讶道:“你是说?我来到这里,其实你只起一个媒介的作用?就算你不引我来,我也终有一天会到这里?”
陆沧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宇宙浩瀚无垠,我们所处的位面就如同沧海一粟,这其中的奥妙,纵然是我,也还窥探不得万分之一呢。”
不知不觉中,骆天寒的怒气逐渐散去:“依前辈刚才所说,我现在拿的只是九龙盘的残骸吗?那不知九龙盘的另一部分藏在哪里?”他也清楚,按自己目前来看,恐怕是不得不在这里待下去了,所以也不妨拿到九龙盘的完全体,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道。
“我的遗落战境。”陆沧抬起手指,朗声道。
“前辈的遗落战境,那是在哪里?”
堕沧在原地踱着步,说道:“这都是后来人的叫法,其实只是我当年领悟空间法则的时候凝聚出来的一方世界罢了,现在就连我都不知道它在哪里的空间乱流中飘荡呢。那里除了九龙盘,还有我平生积累的很多东西。不过你现在还用不到,但我想,有九龙盘器灵坐镇,在必要时候,它会出世的。”
骆天寒点了点头,不由得苦笑一下,暗叹一声自己还真是命途多舛啊。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依靠的感觉,从前听苏樾所说,才知道是天选之子,陆沧大人预言中的少年,自己却从未得见本尊一面。
如今见过了陆离陆沧,心中居然渐渐安定下来。
想到苏樾,骆天寒不由得开口问道:“小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能否帮我推算一下,看看有个叫慕容樾的年轻人,他现在境况如何?”
陆沧笑道:“就知道你要问他,那个慕容家族的小子,倒是很不错呢,他现在处境有点不妙,不过并没有性命之忧,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在不久后的将来,你们应该还会再相聚的。”
骆天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什么天机门的门主,真的背叛了大人吗?”
陆沧沉吟片刻,说:“当年的那个小孩子,居然都已经成长为天机门的门主了啊,他果然对于最初的事还是心有芥蒂。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只不过风雨欲来,有人选择了誓死顽抗,有人却选择了苟且偷生,这都是人性所在。但你只需记得,正气自在人心。就算他背叛了我,最终也难以抵挡邪魔灭绝的趋势,我对你,可是有很大信心的呢。”
“正气自在人心。”骆天寒心中默念着,暗暗点了点头。
陆沧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话虽如此,你要付出的努力还太多太多,当年天地间有着一尊魔帝与九大魔神,虽然现在都消失在了天地间。但至少有八大魔神也都留下了传人,我能感应得到,邪恶的力量已经逐渐苏醒了。而且他们比你现在强大得多,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忧,龙祖那家伙,应该会帮你盯着的。我当年,以一己之力,整合妖域、兽域,联合佛界,对抗整个魔族,你作为我的传人,自然也该有这样的魄力。有一点你要记得,世间出众的人,大抵都是誉满天下,谤满天下。你这一路艰难险阻障碍重重,不论做什么事,都势必会触犯一部分人的利益,还望你始终不忘初心。好了,你也该回去了,不知道你现在可还有什么心愿?能力所及我都可以尽量满足。”
骆天寒点头认真应道:“我记住了。”想了想,又抱拳道:“倒再无什么要求,只是晚辈离家已久,想必亲友都十分焦虑,还望前辈能帮我想个万全之策。”
陆沧笑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刚开始确实很担忧,不过我暂时抹去了他们关于你的记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暂时已经不记得你了。也罢,就让你看看他们吧。”
他衣袖一甩,骆天寒只觉眼前一亮,父母和朋友的面容像放电影般在眼前闪过。
“爸妈,老张,四眼……”
骆天寒静静地看着,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他们现在,都不记得自己了吧。
陆沧发觉了骆天寒的异状,沉声道:“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只是一道神识,因为实力受到限制,我已经永远都回不到荒烬了,但这里毕竟算是我的故乡。所有我留在这个位面的东西,都可为你所用,但是具体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实力了。而且,还有一些有趣的家伙,他们都会帮你的,你也不用太过惶恐。希望我陆沧没有看错人。你就在这里,安心地做你的救世主吧。”
说罢,他又轻轻挥一挥袍袖,只见金色的脉气荡漾开来,又猛地扩散开,幻境之中的古战场,残垣断壁和枯草乱石都逐渐消失,洪荒之气与血腥味也慢慢消散。一切都在飞快地变化着,重新变成骆天寒熟悉的木屋。
当一切恢复原样时,骆天寒的脑海中还久久回荡着陆沧的话语。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九龙盘残骸之中居然一直隐藏着陆沧大人的一道意识,看起来,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种种轨迹,跟其也不无关系。
陆沧前辈说我拯救了这个位面,也是拯救地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莫不是诓我的吧?
如果是真的,那我可就是超级英雄了啊,比海贼王蜘蛛侠什么的可酷炫多了。
骆天寒一边暗想着,一边摸向酣睡的小狐狸。
外面的世界依旧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宁静的山林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小狐狸,你居然尿床了!”
“啊,没有没有。”小狐狸被吓得一哆嗦,骤然从睡梦中惊醒,面色颇有些尴尬。
……
骆天寒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狐狸,试探地说道:“你……你会说话?”
“呃……我刚才说话了?”小狐狸倏然睁大眼睛。
骆天寒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你现在就在说!”
小狐狸面色得意地摇摇小尾巴:“我自从偷吃了一颗什么玉露三归丸,花了这半个月吸收了药力后,前几日突然就开启灵智了。”
骆天寒点了点头,他之前也了解过,绝大多数魔兽一旦开启了灵智,就能够口吐人言,就是不知道,这小狐狸所谓的九天玄狐,究竟是什么族群。
小狐狸似乎极为不满骆天寒略有些木然的反应,大眼睛巴巴地盯着骆天寒看了半天,突然跳起来嗷呜一口啃在他脸上。
“你这几天跑去哪玩了,我都没东西吃,只能跑到山下抢那只兔子的胡萝卜。”骆天寒一把抓起小狐狸,才发现他身下还压着两根啃得坑坑洼洼的胡萝卜,不由得哭笑不得。
“胡萝卜好吃吗?”
小狐狸嘟着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骆天寒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随后在后者苦着脸的无声抗议中大笑两声,将他一把甩到肩膀上:“走!老大带你去吃烤肉!”
“好耶!老大万岁~”小狐狸心满意足地抱着骆天寒的脖子,欢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