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又起了大雾……”驾驶员无可奈何的感叹,让徐涛从沉思中苏醒,转脸向窗外看去,只见车外一片混沌。“请问到了什么地方?”“快到马尾水。”原本对这条登山大道十分熟悉的徐涛,听到“马尾水”三个字,知道距自己此行的目的还差一大截,抬头向外看去,只见车灯前的重重浓雾,就象飘浆飞絮一般迎面扑来,带着风声又向后逸去。索然无味的徐涛不得不又把双眼合上,在大巴爬行的喘息声中,如烟的往事象白驹过隙一般在脑海纷纷呈现……
“你猜我是谁?”银铃一般的笑声尚未落音,徐涛就知道是谁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冒失鬼,我的后脑勺还没好呢。”“我非要你亲口说出我的名字。”“好了,别闹了,这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夏云松开双手,徐涛尚未重新打量身前久违的朋友,就瞥见办公桌前“十个不准”
“你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怕什么,所有人都去吃饭了。”
“禁令就是禁令,哪管有人无人!”
在徐涛板起的面孔面前,夏云撅着嘴唇缓缓退到机要室门外,看到对方发红的双眼里沁出了泪花。徐涛犹豫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二号首长下午要去总部开会,这篇稿子必须在下午上班前交给他,趁现在没人你赶紧离开这儿,吃过晚饭后,咱们再找地方叙旧好不好?”
“好,好。”连着两声好过后,夏云提议道:“院外小河边那片草坪十分整洁,咱俩在那个地方坐坐好不好?”
“咱俩同时出大院,怕影响不好吧。”
“傻瓜,你走西门,我走南门,有谁能看出什么。”
“行、行、行。”
听到徐涛连声说行,夏云带着满脸的笑意,转身朝楼梯口走出。望着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迅速传遍了徐涛全身。
……
落日的余辉尚未散尽,高悬的碘钨灯就把小河两岸的绿地照的如同白昼,在一排排飘香的四季桂树之间,翠绿色的草地就像一副五彩斑斓的画卷。欣赏了片刻后徐涛又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下脚。正在踌躇,身后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你早来了吗?”
“我也是刚到。”
答应完后,夏云又笑着对徐涛说:“进园子的路不在这儿,你跟我来。”
徐涛跟着夏云退到草地边沿的水泥路后,又沿着水泥路朝前走了十多米。一条用五彩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就出现在眼前。
夏云笑着对徐涛说:“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横贯了这片草地,这些树荫下的长椅,除了雨雪天,一到傍晚几乎座无虚席。”
徐涛顺着夏云的手势向前看去,发现这片紧邻护城河的开放式公园坐落在两座跨河小桥之间,而两座小桥的东侧桥头恰好与大院西南两个大门相近,部队即使有什么情况,听到警报声,也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岗位。
收回观望的视线后,徐涛小声对身边的夏云讲:“咱们再往前走走,选那两座桥中间的位置坐。”
“那是为什么?”
“警报一响,咱们好分头行动呀。”
愣怔了片刻后,夏云瞅瞅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对方,笑着抗议道:“亏你说得出口,至少应该往南偏一半。”
“行,那就在前面第七个椅子坐总可以吧。”
两人落座后,反倒有些不自在,尴尬了半晌,徐涛首先打破了沉默:“打那天晚上分手,咱们有多少日子没见过面?”
“那晚上是三月三号,今天是第二年的九月三号,恰好一年半。”
瞅了瞅身边的同伴,夏云又感叹到:“原还以为那次分手就永远天各一方了,真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咱们又见面了。”
徐涛摸摸后脑勺,笑着应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听到冤家两个字,夏云不禁满脸绯红,抬起头注视了徐涛片刻后,小声嘀咕道:“一年半没见面,你的变化挺大的。”
“什么变化?”
“成熟了不少,像个大人一样。”
“是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
徐涛回答了对方后,又迎着对方的目光笑道:“你的确变化不小。”
“我哪个方面有变化?”
“长胖了些,人变的越发楚楚动人。”
“去你的吧,什么楚楚动人,你只要不板着脸轰人就行了。”
不待怨气话说完,夏云自己笑了,过了片刻夏云又小声问道:“这一年多你去了哪里,怎么又到机关里来了?”
徐涛不等对方的话落音,就小声应道:“我的经历一两句话说不清,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个部门服役?”
“我们几个女兵都是特招的,下了船就被直接分配在这里,一直在指挥大楼的总机房,现任总机班班长。”
听了对方简短的介绍,徐涛点点头:“你天生小巧,又很机敏,很适合那个岗位。”
不等对方开口,徐涛又接着说道:“新兵集训尚未结束,就进行了文化摸底考试,在五个被推荐到杭州学习的名单中首先确定的就是我,为期一年的学习结束后,我被分配到某教导大队任电工学教员,没想到还没教满两期,就不知被哪位神仙相中,被召唤到这深宅大院中当差。”
风趣的话音未落,徐涛又不禁好奇的问道:“咱们既然在一栋大楼值班,我都来了十多天了,怎么就没发现过你?”
侧身看了看对方略显惊讶的面容,夏云小声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带新手值夜班,三餐都在宿舍,直到昨天我才发现了你的到来,只是没有机会接近你。”
瞅了瞅对方后,夏云又笑道:“今天中午我发现除了顶楼战备值班人员外,其他人都去吃午饭了,唯独没见你下楼……”
没等夏云接着往下说,徐涛就正色道:“咱们相识一场,实是难得,你千万别以你的任性,害了咱们两个知道啵。”
“知道、知道,保证以后不跨进你那个门槛一步。”
“这还差不多。”
徐涛的话音刚落,夏云立马收敛了笑容,凑过身子问道:“当大家的面要装作不认识你,背后又不能去找你,有空我想约你出来说说话,咋联系呀?”徐涛迎着对方的目光把对方重新打量了片刻后,笑着应道:“这个我早想好了,咱们值班的四楼阳台上不是有十多盆花卉吗,如果有事找对方,就把浇完花的水壶仍然灌满水,并放在背阳的北角。”
听了徐涛的计划,夏云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弄得象特工人员接头那样神秘。”
“这咋办呢,既想跟你出来玩,又不想让旁人察觉,只得这样挖空心思了。”
点点头后,夏云笑道:“好在阳台距咱们值班的地方都不远,浇花又是我最喜爱的事,这个秘密联络方式决然不会被人识破的。”
赞叹的话音刚落,夏云神色又一变,盯着徐涛看了片刻后,又小声问道:“如果对方有事来不了,不是让一个人在这儿傻等吗?”
眨了眨眼睛后,徐涛笑着应道:“一方来不了,就把水壶放在向阳的南侧,对方不就明白了吗?”
“你真鬼,什么歪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徐涛轻轻把对方拧着自己鼻子的小手拿开后,笑着应道:“这不叫鬼,叫聪明,小傻瓜。”
“那你是从哪里学来的,难道也是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田老师教给你的?”
“你别瞎说好不好,她那么纯洁的一个人,咋会教学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徐涛刚把板着的面孔放松,又轻轻叹道:“不过象《野火春风斗古城》、《红色交通线》、《十天十夜》这些红色间谍小说,她是给我看过不少,也许这些歪主意,都是从那些书上学来的。那些日子给我留下的记忆,也许会影响我一辈子。”